蘇甜急得都冒汗了, 乾脆站起來跟他搶手機。
薄景墨讓著她,總算是把手機搶回來了, 蘇甜語氣激動地衝著話筒:“舅舅,他開玩笑的, 我先掛了啊, 晚點再跟你說。”
裴煥氣得腦仁兒生疼, 太陽穴都突突突的。
他是真恨不得把手伸進手機裡把這死丫頭揪出來。
他實在是太縱著她了,還以為她多少有點分寸, 沒想到不僅不注意分寸,還愈發來勁了!
“蘇甜, 你是要上天了是不是?好,有本事你就真彆回來, 氣得我頭都疼了!”
蘇甜賠著笑:“舅舅你冷靜, 頭疼了嗎?這太嚴重了,你趕緊躺下好好歇著, 等我忙完再跟你細聊醫生的事,千萬彆生氣啊,情緒起伏大對你腦闊不好的!”
這次不等裴煥再說什麼, 她連忙把電話掛了。
然後哭喪著小臉望向薄景墨:“你乾嘛故意氣他呀……裴舅舅性格本來就不太淡定,萬一他越想越氣,真的跟商舅舅告狀怎麼辦?”
薄景墨握著刀叉,動作優雅地吃著盤中的炒蛋,看起來一點也不慌。
他半晌才輕笑一聲:“放心,他不會的。”
蘇甜將信將疑, 她猜不透這男人是怎麼想的。
但是看起來……他好像真的很有把握。
難道他比她這個外甥女還更了解裴煥嗎??
蘇甜歎了口氣,端起咖啡抿了一口,薄景墨卻把玻璃杯裡溫熱的牛奶推至她麵前:“喝牛奶,你還在長個子。”
蘇甜心裡有點亂,一時分神,也沒留意他在說什麼,順手就端起玻璃杯喝了兩口。
她和薄景墨的事……還真的挺令人頭禿的。
隱瞞是暫時的,在她心裡,商聿是最親近的人,她真的做不到一直瞞下去。
她喝著牛奶,嘴裡小聲喃喃:“裴煥他真的沒有什麼惡意,畢竟我在他眼裡還是個半大的孩子,他會擔心我也實屬正常啊,他也沒說什麼太過分的,隻是叮囑我要保護好自己……”
蘇甜眼神有點放空,也不知道自己是在說給誰聽。
或許是想衝對麵的男人說,也或許隻是說出來警示一下自己……
薄景墨看著她發呆時懵懵的小模樣,忍不住莞爾,“其實,裴煥的擔心並沒有錯。”
“哈?”蘇甜回過神來,與他對視。
男人笑意愈深:“畢竟我占你便宜……是遲早的事。”
蘇甜握著玻璃杯的手狠狠一哆嗦,欲言又止。
雖說也不是第一次聽他說這種騒話了,但她一直都不是很適應,可能是還不適應彼此的身份吧。
蘇甜雖然不服,但是也不想懟了,經驗告訴她,逞能懟他並不會有什麼好下場,她決定垂下腦袋,默默吃早餐。
……
下了車,蘇甜才知道薄景墨的安排,竟是帶她參觀高等學府。
倫敦幾所最著名的電影學院都提前安排,有校領導親自接待,還有輔助介紹的年輕老師,都圍繞在蘇甜身邊,詳細為她介紹整個學校的情況。
參觀完幾所院校,時間就已經到了下午三點。
薄景墨問她還想去哪兒玩,蘇甜想了半天也沒說出來。
對她來說,隻要是跟他在一起,去哪兒並不重要,甚至連做什麼都不重要,她和薄景墨認識以來,相處的時間屈指可數,能夠在跟他牽著手走在一起,已經是很寶貴的。
隻是……沒想到在倫敦的約會,竟然是為了帶她參觀大學。
他雖然沒有明確要求什麼,但態度應該很明確了,這讓蘇甜不由得揪心。
她的事業主場在國內,明年就讀大學了,短時間內不可能把主場轉移到國外,就算國外也能有很好的發展機會,但是她並不想放棄國內的市場。
當然……更不能拋下她兩個舅舅。
蘇甜心裡猶豫了好一會兒,薄景墨沒有明說,她也不知道該不該把這個擺在麵前的現實問題捅破。
糾結了一小會兒,她還是繃不住開了口:“你帶我參觀Y國這邊的院校……是想讓我……”
蘇甜話還沒說完,男人已經不委婉地接了話:“當然,我希望你大學可以考過來,大學四年留在我身邊。”
蘇甜小臉發白,對上他灼灼的目光,心虛得實在厲害。
她下意識地咬唇,“可是……我的事業在國內。如果,我是說如果,我留在北城,就不能見到你了嗎?”
薄景墨瞳孔中複雜的情緒稍縱即逝。
他腦中第一個瞬間的反應,是想要逼一逼她的。
就算不逼迫,也要以利誘之。
小姑娘儼然是喜歡他的,像她這個年紀,為了感情改變自己原有的生活軌跡都很正常。
他很清楚她的顧慮是什麼,不僅有事業,更有那兩個舅舅。
如果他不把話說得重一點,很難直接影響她的選擇。
薄景墨壓製住逼她的念頭,同時也把寬慰她的話咽了回去。
他並沒有直接回答,而是耐心地問:“這幾所大學,你喜歡嗎?”
蘇甜猶猶豫豫:“喜歡是喜歡的,尤其是倫敦電影學院,這是全球最好的專業院校了……但是,我恐怕不能離開北城。”
她說完最後這句,小臉就沮喪下來。
心裡不舒服,她從來都不是一個猶豫躊躇的人,但是在麵臨這麼重要的人生抉擇時,擺在她麵前的就是兩難。
薄景墨既然帶她來參觀,一定是考慮過很多方麵的。
如果兩個人真的要交往,一直異地是不現實的。
蘇甜即便沒什麼經驗,卻也知道這個道理。
感情都是在朝夕相處中培養出來的,如果沒有相處的時間,再怦然的心跳也會漸漸歸於冷靜。
何況她和這個男人隔著不同的國籍,身份,地位,乃至年紀。
長時間地遠距離戀愛,會讓彼此越來越遠,薄景墨在這個適婚的年紀,身邊會有多少誘.惑,她想也是知道的。
她想跟他在一起……但是做不到為他舍棄兩個舅舅。
薄景墨盯著她糾結的臉,胸腔左側終究還是軟了下去。
他薄唇微啟:“不急,還有半年多的時間,你可以在報名期提前申請,最終再做抉擇。”
蘇甜有點不敢跟他對視。
她從來沒覺得兩難是這麼痛苦……
他的意思大概是給她時間,讓她慢慢考慮。
但是對她來說,她必須留在北城。
背著商舅舅偷偷跟他在一起……等商聿知道的那一天,肯定要傷心死了,如果她再為了一個男人,背井離鄉,四年都沒有辦法陪在舅舅們身邊。
她都不忍往下想了。
何況她明白,大學的選擇意味著未來,如果她大學期間就在Y國發展,四年後,她的朋友、資源、事業,都會留在這裡。
今後怕是隻有逢年過節能夠見到兩個舅舅了。
蘇甜心裡已經有了偏重,矛盾就擺在麵前,她不想自欺欺人,也不想給薄景墨幻想。
如果明知自己不能離開北城,卻告訴他自己會慎重考慮,這跟欺騙又有什麼分彆?
蘇甜不想把矛盾留在以後,便故意勇氣認真地看著他:“這幾所大學都很好,我也知道如果我在倫敦讀書,你一定會很照顧我,我們甚至可以一起生活,但是……你應該了解我的情況,我和兩位舅舅相認的時間很短,他們倆雖然在各自的領域都是頂尖人物,可是對我來說,他們的過往各有各的辛酸之處,就像兩位舅舅覺得他們對我有照顧的義務一樣,我也覺得自己有責任陪伴他們……”
她說到後麵,聲音已經很微弱了。
蘇甜不是不懂自己這番話意味著什麼。
等於才答應他高考後在一起,現在卻毫不猶豫地伸手把他推遠了。
她說得直白,語氣也輕鬆,好像並沒有多大壓力似的。
可隻有她自己知道,此時此刻她心臟鈍痛,覺得自己就像是在等待宣判。
也許他會說……不能考到Y國,那未來四年,可能就不能經常見麵了。
蘇甜心裡憋得慌,甚至都懷疑自己是不是不該輕易答應了。
答應他,也是一種許諾,在許諾之前,她明知道擺在她麵前都有什麼矛盾,她為什麼不理智一點想清楚。
如果在巴黎那天,她沒有點頭,現在也不會這麼難受了吧。
蘇甜說完之後就一直垂著腦袋不敢看他。
車座另一側的男人亦是沉默,後座空間內良久都是一片死寂。
就在蘇甜萬般糾結的時候,他突然抬手,覆蓋在她發頂上,力道溫和地揉了揉,聲線也是前所未有地溫柔:“我隻是帶你逛逛,不喜歡就罷了,不必放在心上。”
蘇甜錯愕地抬頭,困惑地望進他的眼睛。
男人眼底的溫柔猶如一片深海,隨時能將她溺斃其中。
蘇甜嘴唇都在輕顫:“你是說,倘若我隻能留在北城讀大學和工作,你……也可以接受嗎?”
薄景墨上一秒內心有過多少驚濤駭浪,蘇甜大概永遠不會知道了。
因為他把那些波瀾全都壓了下去,化作一汪平靜溫柔的海洋,疼愛地揉著她的腦袋。
“以你我的關係,凡事都應該共同商量,你接受不了的事,自然由我來接受了。”
蘇甜心臟都快從胸腔裡蹦出來了,她欣喜雀躍地看著他,沒想到他看似強勢霸道,關鍵時刻竟然這麼好說話……
這是不是說明,這個男人為了和她在一起,能夠做最大的妥協和讓步。
因為足夠喜歡她,所以將來……也終有一日會和商聿握手言和。
蘇甜本來就是個剛成年的小姑娘,她在自己喜歡的人麵前不喜歡掩飾情緒,也愈發暴露本真。
薄景墨眼中的她,也愈發像個活潑熱情又嬌嬌的小姑娘了。
他改了口徑,她顯然是鬆了老大一口氣,看得出來讓她夾在他和兩個舅舅中間,會逼瘋她。
這口氣鬆下來之後,她開始嘰嘰喳喳地拉著他說最近發生的各種事。
講她在學校裡和同學發生的趣事,講她在醫院照顧裴煥的時候看著裴煥光禿禿的腦袋有多想笑,還有她前陣子學會了騎馬,最近正看的幾個備選劇本……
蘇甜像是有一肚子說不完的話,就連他訂了餐廳帶她去吃飯,她的嘴都合不上。
或許真的是相處的時間太短了,平常兩個人各忙各的,有時候忙起來微信上一天都發不了兩個來回的對話。
在倫敦的兩日,蘇甜體會了約會的快樂。
帶隊老師好像是真的以為她去探望親戚長輩了,基本沒有怎麼打擾她。
這兩天薄景墨也特意騰出時間來陪她,一直到回國的前一天傍晚,他才親自把她送回酒店。
蘇甜心裡的不舍都掛在臉上了,她想著自己兩天前那晚,還那麼愛麵子,嘴上拒絕留在他的彆墅過夜。
到了此刻要分彆的時候,她才知道相聚的每分每秒都那麼寶貴。
蘇甜主動拉住他的大手,握得很用力。
薄景墨心下矛盾,他清楚地看見女孩眼裡掩飾不住的依賴迷戀,那是蘇甜逐漸泥足深陷,很難抽身的跡象。
自己先喜歡上的女孩,終於也越來越喜歡他,他本該心生愉悅。
可是她這雙水光淋漓的眼,讓他不禁擔心等她上樓回房,會不會因為不舍而躲進被子裡偷偷抹眼淚。
薄景墨捏了捏她的臉,開口轉移她的注意力:“下個月就要過生日了,按照A國法律,十八歲生日就是你的成年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