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屆宗門大比的時候,流雲閣的暗莊都會掀起一波押注賭最終獲勝者是誰的潮流,更有好事者,會提前收集參加終賽的參賽者名單,根據參賽者的實力編排一個賠率榜。而賭客們,則按照這個賠率榜進行下注。
終賽的比賽場所並不是固定的,這次的參賽選手一共有三十六人,十八人一組,兩兩結對,完成抽簽之後,便在玄術宗弟子的裁判下同時開賽,所以簡單來講,除非實力差距懸殊,比試早點結束,否則是沒有機會看到彆人怎麼戰鬥的。
除了九宗七姓的弟子之外,還有一些小宗門的弟子得以脫穎而出,隻有沈聞一個人是散修。
而沈聞第一場對戰的禦獸門弟子張琥,在賠率榜上排名第十八,正正好好就是“中間水平”。
這其實也不奇怪,禦獸門的弟子們以和自己的本命靈獸打配合戰為主要戰鬥方式,其他契約靈獸雖然也能打打輔助,但是似乎是迫於某些功法上的不足,禦獸門的弟子能拿來戰鬥的契約靈獸一次是不能超過兩隻的。
這也就成了張琥被好事者排名在第十八的一個最重要的依據。
畢竟,比起善戰的劍修,可以緣善越級挑金丹的佛修,禦獸門的修士們隻能勉勉強強算是中規中矩。
——當然,架不住他運氣好啊。
其實這份“賠率名單”也是各大宗門,參加終賽的弟子們預先打探自己對手的一種途徑,而這玩意一到手,除了上頭那幾個穩賺不賠的,所有想拚一下歐氣的參賽選手們,幾乎都希望自己第一場可以分到那個唯一的散修或者萬裡杏林的那個新弟子。
一是因為他們年級小,二是因為他們實力差。
彆的不說,以十二骨齡闖入決賽的弟子不是沒有,和他們一樣的那個千梧宮鳳家的長子,也是這一代極為讓人矚目的單靈根天之驕子。
而對比之下,賀蘭韻雖然也是單靈根,但他根骨被毀的事情並不是什麼秘密,稍微打聽一下就知道是怎麼回事了,加上他又是醫修,又是新入門的弟子,沒有修習孟回春的功法多久,實力弱是自然的。
他在初賽時候靠的是一視同仁能救則救的紅十字精神苟到神女峰,幾乎沒有什麼戰鬥戲份,醫修不善戰,這也是大家的刻板印象了,隻是初賽時大家可以給萬裡杏林一個麵子,終賽那就隻能各憑本事了。
至於另一個……散修“燕雙鷹”,賠率墊底,修為未知,擅長陰謀詭計,最重要的一點是,他看上去很弱的樣子。
就是那種,細胳膊細腿,一眼能看出來的弱。
大家也不是沒有看過神女峰破陣的畫麵,但是那時候最為出彩的,其實還是兩個配合無間,強闖天音大陣的小師父,而這個散修隻是在最後一瞬打亂了天音大陣的音律,主要破陣的功勞還是在大悲寺的兩個小師父身上,這一點大家都是認同的。
所以,這個散修,應該並不會太強。
如果能抽中他作為第一場的對手,就可以快速解決戰鬥,然後抽出時間去看看那些衛冕種子的比賽。
而張琥,就是這個“好運氣”的選手。
他被分到的戰鬥場地是天機城外的竹林,這竹海一望無際,正是這個季節的山嵐從龍皇山的山峰上疾馳而下,刮得這一整片竹林發出龍吟般的呼嘯聲。
“我是負責裁判你二位的玄術宗弟子。”負責沈聞這一組的裁判弟子是個長相平庸,語速偏慢的中年人,他看了一眼帶著麵具的沈聞,又扭頭看了一眼張琥,“宗門大比,切磋為主,不可傷對方性命,你二人可同意?”
張琥道:“這是自然。”
如果雙方修為差距太過明顯,他很有把握一招就將對方製服,自然也就沒有什麼“傷其性命”之類的憂慮了。
張琥把目光放在了對麵這個身量矮小的少年身上,對方戴著半麵具,嘴角下彎,一副很頹喪的樣子,背上還背著一把長劍。
燕氏少年將自己的頭發束在腦後,其實隻是看下半張臉的話,隻要他不是長了一雙過分歪瓜裂棗的眼睛,大約也能猜測出他其實是個男生女相,極其俊俏的少年郎。
更有小道消息說,這個燕雙鷹,其實並不是音修,而是一個劍修。
沈聞聳聳肩。
“那麼,本次比試,散修燕雙鷹,對陣禦獸門張琥,正式開始——”
那玄術宗的弟子話音剛落,沈聞便翹起嘴角,拔出背負在背上的劍:“此劍以藍色品質普通靈鐵打造,長三尺一寸,重兩斤五兩,名為幽蘭。”
靠,她早就想這麼玩了!
張琥一愣。
他知道劍修之間決鬥會互相炫耀自己的本命寶劍,但是……藍色品質是什麼?普通靈鐵打造你為什麼會這麼一本正經的說出來?!
年輕的禦獸宗修士一臉懵逼。
“你是我的對手。”沈聞壓低嗓音道,“這是尊重。”
張琥:????
“即使,”沈聞舞了一下手中的寶劍,“這是一把普通的靈鐵劍,但這已經是我手上最好的武器,大大方方說出來,並沒有什麼可恥之處。你的修為在我之上,可能是我無法戰勝的對手。但即使如此,我也要尊重這修士之間的一戰。”
張琥:……
他的內心大為震動。
修仙界之中,幾乎所有人都在追求以上品靈物打造而成的法器,若是手上沒有一樣以稀有材質煉製而成的法器,自然是一件值得羞窘的事情。
而這個散修,卻大大方方的說:這把普通靈鐵寶劍,已經是他手上最好的武器。
他以最好的武器,迎戰自己注定無法戰勝的對手,甚至,毫無羞慚,問心無愧的向這個對手介紹自己的寶劍。
張琥沒有在雨林區見識過這個散修的辛辣無恥,雖然多少聽過一耳朵,但是今日一見這個少年通身氣質,寒而不酸,貧而不窘,到不像是傳聞中的人。
——可惜了,是個散修,若是能有個好宗門收納下來,悉心教導,必定不會是如今這個樣子。
這樣想著,他從自己的儲物戒裡取出了一個靈獸匣,從裡頭放出了一頭白鹿。
沈聞的眼睛“噌”一下亮了。
然而張琥卻沒有注意到,隻是自顧自的介紹道:“這是我的契約靈獸,名曰淺風。”契約靈獸和本命靈獸不同,契約靈獸是以靈獸匣裝載,由禦獸修士隨身攜帶,而本命靈獸,則是收納在神識之中的。
張琥介紹完契約靈獸,又召喚出了自己的本命靈獸——一頭尾部透出晶瑩五彩的吊睛白額大虎:“這是我的本命靈獸,名曰嘯風,乃是騶虞屬。”
“閣下同我相差懸殊,可願主動認輸放棄?”
“若是不願,在下將以兩頭靈獸為輔,以最快的速度將你擊潰。”
然而張琥的威脅,沈聞基本就是左耳進右耳出了,她死死地盯著眼前的一虎一鹿——的靈獸匣,眼裡放出死宅寶可夢廚看見大師球的精光。
這眼神太熱切,讓張琥,包括他的靈獸淺風和嘯風都一起打了個寒顫。
“這什麼?”沈聞道,“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大師球嗎!好酷啊!艸!這麼酷的嗎?!修仙界寶可夢訓練師也太酷了吧!靠,居然還有這麼帥的門派的嗎!”
一般來說,她這狀態,可以稱其為“雞叫”。
張琥:……
他完全聽不懂麵前這個少年在叫什麼,甚至覺得有點娘娘腔,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對方這種火熱的情緒居然有那麼一點點感染到他。
修仙界也有不少人豢養靈寵,捕捉、容納靈寵的容器,就是張琥現在手上這個靈獸匣,上品的靈獸成為靈寵之後,也能有各種不同的功能。但是說到底,在這個以自身實力為尊的修仙界,靈寵這種東西,其實是可有可無,全看人心情的。
禦獸門雖然屬於九宗之一,卻總是仿佛被排擠到邊緣的緣由,也是如此。
毫不客氣的說,若是有一天九宗之中要有一個宗門被新崛起的門派替代,那麼遭殃的肯定是禦獸門。
然而,麵前這個少年,卻真心實意的用自己娘娘腔一樣的驚歎,表示“禦獸門很帥”——他媽的,帥啊,多少年沒有人誇過禦獸門帥了啊!
修仙界就知道音修美、體修壯、媚修迷人,劍修最帥——誰會覺得禦獸門的鏟屎官很帥啊!
張琥內心湧起一絲感動。
“此乃我禦獸門禦獸法寶,若是收服靈獸,就可以將它們置於靈獸匣之中……”他將那用三根手指就能捏住的小方瞎子拿出來解釋道,“我禦獸門弟子所用的靈獸匣和市麵上常見的靈獸匣不一樣……”
“我懂我懂,這就是大師球和普通精靈球的區彆……”
“敢問燕小友,大師球為何物?”張琥懵逼。
“啊,這個不重要,張大哥,我就想問你們這個大師球,不不不,禦獸門專用靈獸匣,賣嗎?”沈聞問道。
張琥張開嘴,剛想回答,卻被圍觀的玄術宗裁判打斷:“你倆到底打不打?有什麼廢話打完再說行不行?”他在邊上看了半天,還等著這一場早點結束,好去隔壁看賠率榜前十的選手比賽呢。
張琥不無遺憾的收起靈獸匣:“既然如此,燕小友請吧。”話音未落,靈虎嘯風一躍而起,兩段助跑之後,突然消失在了空氣之中。
下一刻,沈聞憑借著過人的靈氣感知,以手並劍指起陣,勉強以劍擋下了來自白虎嘯風的一記猛擊,這一擊震得沈聞虎口發麻,連靈鐵劍上都出現了豁口。
那白老虎一擊不成,躍開三尺,發出了一聲震耳欲聾的咆哮,瞬間有隱去了蹤跡。
騶虞擅奔,速度極快。
但是不管怎麼快,也不可能憑空消失,所以——
沈聞瞥了一眼另外那頭白鹿淺風,之間它鹿角微微透著熒光,上頭靈氣流轉,似乎是在暗中起著什麼作用。
原來如此——
沈聞將靈氣集中在雙腳,向著白鹿衝去。
人在有目標的時候,他的行動軌跡會變得更加容易被掌握。而先乾掉幫助白虎隱身的白鹿,是所有人都會采取的戰術,在麵對神出鬼沒,力量拔群的白虎時,直逼白鹿淺風,不但能逼迫白虎現身,隻要速度夠快,也能拿下白鹿。
——然而,人在衝刺懸空之時,最是不能控製自己的身體行動,張琥大大咧咧讓白鹿呆在一旁,被人看穿手段,為的也是這一刻。
麵對沈聞的衝刺,白鹿絲毫不躲,就在電光火石的一瞬間,蟄伏在邊上的白虎一聲虎嘯閃現在沈聞的身邊,隻要這一衝撞上,皮糙肉厚的靈獸自然無虞,受傷的必然是沈聞。
就連一旁玄術宗的裁判,也覺得這場比試也就這麼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