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時間倒流回到沈聞和鳩摩晦從秘境之中出來之前。
賀蘭韻的心理壓力其實挺大的, 沈聞的計劃,用一句話來解釋就是“拋棄節操,極限一換一”。當他打開那封迷信的時候, 內心就有一群萬裡杏林的大角羚羊跳著踢踏舞從他的腦子上碾了過去。
“所謂[劃掉]女裝[劃掉]——喬裝打扮,是身為一個醫修必須學會的基礎技能……”
賀蘭韻忍了又忍, 最終強忍著撕掉這份玩意的衝動, 把它拍在了地上:“醫修學個鬼的女裝啊!”然而, 他還是深呼吸兩口氣, 又從地上把這玩意撿了起來, 繼續研讀。
“真假新娘交換的時間,就在於樓蘭王搶婚, 再將新娘送回, 締結婚姻這一段時間,所以在那之前,你必須裝作和娜迦一般的模樣。我已讓娜迦裝作惱怒反抗, 將第一套婚服潑上鬆煙油墨,此物染於雪珠紗則不可清洗,但是無妨,飛舟之中, 有蠻細紗, 也是紅色,雖無靈氣質地卻和雪珠紗相差無幾,可以覆蓋在墨跡上。婚服汙染,卻無妨,娜迦性格剛烈,做事無所不用其極,他們一定會準備倆套婚服, 以防止娜迦突然發難。汙損的婚服則會被棄置一旁,你可取而用之。”
賀蘭韻看到這,自然忍不住要歎氣。
沈聞思考得太過細碎了,幾乎什麼都考慮在了裡頭。
娜迦的身高足有一米七,放在女子之中也算是高挑性感了,而沈聞一行的隊伍中,隻有尚且是少年的賀蘭韻身量與之相仿——沈聞太矮了,一眼就會被識破。渠樂婚服極為複雜,這一層層產自昆侖,染做紅色的雪珠紗將新娘子裝裹的如同一朵重瓣牡丹一般,更不要新娘的頭上還會帶著鏨金頭冠,垂下的金珠簾將她的眼睛遮住,上頭還要蓋上一層薄紗,下頭又要以麵巾遮住麵龐。
這麼一裹,裡頭哪怕是個胡忠,也不會有人認出來這並非娜迦公主的。
加上娜迦如今氣海受鳩摩晦封製,周身原本屬於修士的氣息微弱,雪珠紗本身又帶有一定的靈氣,這麼一套裝裹下來,娜迦公主本身的靈氣就很難被彆人察覺到了。
這就給賀蘭韻女裝假扮新娘提供了機會。
賀蘭韻修為比胡忠低,他假扮娜迦不會因為靈氣修為的差距而被人看出來。這樣一來,賀蘭韻可以拖延時間,當他們發現新年並不是娜迦公主的時候,胡忠已經帶著真正的公主往渠樂邊境過去了。
至於賀蘭韻的第二項任務,就是當渠樂和樓蘭在婚禮上交換雙方聘禮、嫁妝的時候,偷梁換柱換走洗髓草種。
看到這裡,賀蘭韻已經忍不住想要吐槽沈聞這廝腦子裡不知道在想些什麼東西了。
直到他看到這一行:“你一定想問為什麼不是我假裝成新娘對吧?”
賀蘭韻:……
謝謝我不想知道。
但是有一種人,嘴上說不要,眼睛卻很誠實,他的目光忍不住往下麵一行瞟去。
“我這麼貌美如花,萬一有去無回怎麼辦。”
阿馬捏著信的手,一下子收緊了。
“說得好像我不會有去無回一樣啊!”他怒撕信紙,卻見信紙中央那比彆處略厚一些的黏連處——這地方處理的像是紙張不夠,用漿糊粘起來的一般——掉出了一小片薄薄的魚骨片,上書:“逃跑路線在信封內側,彆生氣,生氣老得快。”
阿馬隻覺得自己額頭青筋狂跳,腦袋一湧一湧的:“你還有空跟我玩這個啊艸!”他掀桌了。
邊上的胡忠見勢不妙,連忙撲上去手腳並用抱住了賀蘭韻:“賀蘭道友算了!賀蘭道友,冷靜啊!”
“放開我,我要去渠樂王庭把她揪出來揍一頓!”
兵荒馬亂的半天,賀蘭韻才冷靜了下來。
“賀蘭道友,我們……”胡忠偷偷看了他一眼,道,“若是賀蘭道友不願,這是胡忠和娜迦之事,道友助我至此,已經是仁至義儘,胡忠不忍再看道友為難了。”
“沒事沒事。”賀蘭韻歎了口氣。
他這段時間以來,一直憂思過度,午夜之時總是輾轉難眠——一會要憂心師父到底怎麼了,一會要擔憂求心的壽數是不是將儘了,一會又想到胡忠和娜迦這對硬生生被人給拆了的苦命鴛鴦以及他們的偷龍轉鳳計劃,一會又想到自己來渠樂是為了偷洗髓草種,數下夾攻,弄得他整個人有氣無力,靈氣隱隱有鬱結丹田的傾向。
剛剛這一通咆哮,到是讓他的心神舒暢了不少。
“還是按照阿聞的計劃來。”他拆開了沈聞的信封,上頭繪製著一副極為詳儘的渠樂王庭圖。
胡忠是西域沙狐狐妖,這個種族極為擅長打綿長的地道作為自己棲身的狐狸窩,而沈聞需要一條密道,一頭連接著灶台,出口則在渠樂王庭之外的怪岩邊上——胡忠必須立刻借著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賀蘭韻身上的時候,迅速帶走娜迦,從王庭廚房出發,順著密道逃離王庭。
而這個計劃之中,本來是由求心以“集市相見,未曾來得及討教佛法”為由,主動上前挑釁鳩摩晦,並且把他從渠樂王庭引開的,但是現在鳩摩晦失蹤了,這條自然用不著了。
求心坐在一邊,臉上無喜無悲,似乎並不在意。
隻是賀蘭韻將心比心,知道求心並不是貪生怕死、希望什麼活都不要落在自己身上的那種庸碌懶漢——他此刻的心情,怕也是憋著一股氣,隻是臉上不顯出來罷了。
“小師父,你且在飛舟處等著,待到胡忠和娜迦公主逃出了王庭,我取到了洗髓草種,便和你們彙合。”賀蘭韻安慰。
求心淺笑:“小僧知道。若是能守好飛舟,也算是小僧略儘綿薄之力。”
賀蘭韻沒來由地打了個寒戰。
原本這計劃實行的極好。
胡忠出手迅速,帶著娜迦便借著侍女的裝扮將人從王庭廚房,他累死累活,徹夜不眠挖出來的暗道中帶出了王庭。
雖然這小隊隻有兩人,但是配合默契仿佛演練過無數遍一般,一分一秒都不會浪費——可見沈聞的計劃書精細到了何等的地步,連他們在路上會遇到多少人,都計算在了其中。
賀蘭韻也成功穿著女裝……不是,是婚服出來假扮新娘了,卻出了岔子。
渠樂的仙酒不知被和人下了毒,而前來賀喜的修士們都舉杯一飲而儘——賀蘭韻原本就是裝作氣海被封的娜迦公主,自然不會有人把他當做威脅,於是,在那身著黑袍的黑影出現的時候,他很切實的——一頭栽在了地上。
順手打翻了裝著洗髓草種的寶箱。
洗髓草種晶瑩剔透,乍一看仿佛一顆瑩潤圓滿的珍珠一般,被賀蘭韻順手打翻,便咕嚕嚕得,滾進了宴席的下方。
他隻需要等待機會,扯下這身皮就跑。
雖然少年意氣,但是賀蘭韻畢竟有自己的狡猾之處,這黑袍魔修,修為遠高於自己,上去就是送菜,不如裝作人事不知,伺機逃跑為上。
功夫不負苟雞人,這機會還真讓他等到了。
就是……
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