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161(1 / 2)

沈聞盤著腿坐在葬劍淵穀底。

邊上的白貓周圍浮著一層淡金色的經文結界,喵法姿態優雅的坐在一邊,身上的白毛沒有沾到一絲汙泥。

他最早陪伴著沈聞來到葬劍淵,而距離沈聞降到穀底,實際的時間已經過去了半月有餘,上頭……九宗七姓的宗主、門主們,該到的應該都已經到了。

再這之前,他已經將一切全權委托給了善溪。這個師弟自從沈聞上山之後,又是當爹又是當媽,工作量比以前多了幾倍。老實說,妙法還覺得自己有些對不起他。

葬劍淵底部的斷劍殘片比起他們剛剛下來的時候已經少了不少。

沈聞坐在這些嗡嗡作響的殘片之中,像是入定老僧一般儘情呼吸著帶著鐵鏽味的空氣。

妙法是見證了她整個變化的唯一一人。

而沈聞,她現在的心境變化用語言無法形容。

她麵前擺著的沙漏是玄君“借”給她的法寶。

這個沙漏的作用很簡單,就是將沈聞和沈聞所處的空間拖入一個“無垠”的概念之中,沒有人知道在沈聞和她縮在的這一方天地之中到底過去了多久。

就連一直守在邊上的妙法,也不能確定沈聞在沙漏的作用下,到底修煉了多長的時間。

不得不說,玄君連這中級彆的法寶都能送給沈聞,他這是下了血本了。

一開始進入葬劍淵的時候,她的腦子裡隻有妙法傳授給自己的那一套劍法,在麵對葬劍淵殘片從不同角度,不同高度,不知起始,不知終結的攻擊。

她從來沒有潛下心來好好的思考過這套劍招到底有什麼特彆之處,事實上對於沈聞來說,憑借著過分聰明的頭腦,她的心思也過分雜亂了。

沈聞從來沒有忘記自己作為修士所修行的是“逍遙道”這件事情,但是事實上“逍遙”二字卻是很難把握的一個概念。

自由自在,不知前路,是逍遙嗎?

隨心所欲,不顧一切,是逍遙嗎?

自私自利,不拔一毛,是逍遙嗎?

看似容易懂,想要達到“逍遙”這個境界,卻實在是很難。

她身邊的殘片發出了即將攻擊的嗡嗡聲。

——剛來到這裡的時候,因為難以確定這些殘片發動攻擊的時間和位置,沈聞的身上留了不少傷痕,現在連衣服上都還沾染著血跡。

久而久之,隨著對應付這些鬼蜮路數的方式越來越熟練,沈聞已經完全內化了那套劍法,或者說,她已經從“有劍招”到了“無劍招”的地步。

她完全忘記了妙法傳授給自己的這套劍法有多少步,多少招,當她將全部的意識都浸入自己的“劍”之中時,她的身體仿佛下意識的就知道,麵對來自左邊的攻擊,需要用什麼力度,什麼角度去還擊,才能做到耗費最少的靈力。

一道寒光疾射而來,沈聞的指尖彈出一枚泥丸,恰好撞在那寒光的鋒芒上,兩股力量兩下抵消,附著在殘片上的怨氣掙紮了兩下,最終散開,又潛入了彆的斷劍之中。

此間……為大地獄。

沈聞閉上了眼睛,用“心眼”去看著葬劍淵下的一切,肉眼看不到的東西,用心去感受,反而能看到更多。

若要說劍技,她確實已經達到了妙法眼中的可以和任何一個劍修一拚而不落下風的程度。

或者說,在懸崖之下的這段時間,看著沈聞每天以匪夷所思的速度進步,妙法不由得開始思考一個之前自己忽略了的事實。

——天女這個族裔,若是給她們機會去修煉,她們究竟能強到什麼地步?

想到這裡,妙法不由得歎了一口氣。

可惜了。

沈聞的意識完全潛入了自己氣海的最深處,在劍招方麵她並不覺得自己已經登峰造極。她現在的情況更像是遇到了心境上的瓶頸。

之前,在鳩摩晦的心境之中,她見識到了這個西域佛尊的執念,而到了她自己,她卻發現自己一樣處在一個迷茫的境地之中——在她自己的“心境”迷蒙一片,似有終年不散的霧繚繞其中。

她張開嘴,發出了一聲歎息。

葬劍淵,是執念的地獄,是不得超度的血池,她降到此處來,原本是為了借這些殘留的執念磨練自己的劍技,而劍技確實有所提升,或者說產生了一中質的飛躍,照理來說,她可以離開這裡,去更進一步的磨練自己的劍技了。

但是。

沈聞卻發現自己並不想離開葬劍淵。即使已經熟悉了每一個攻擊的方位、力度,閉著眼睛,發著呆,身體也能像是條件反射一樣擊碎那衝著自己攻擊而來,想要將自己也留在這片彌漫著血腥味土地上的斷劍殘片。

——這到底是為什麼呢?

沈聞垂眸,目光落到了自己的手掌上。

她將雙手並攏,如捧水一般,而指間滴落的,卻是鮮紅的液體。

自己不想離開葬劍淵的這份感觸,到底是因何而起,其本態又是什麼呢?

沈聞緩緩鬆開手,那盈滿一捧的鮮紅色液體順著她的手指落下,滴滴答答的滲入“心境”之中,驟然漫開一片猩紅。

而這片漫開的猩紅,最終止於一雙草鞋。

一雙自己納的,看上去十分簡陋,卻合腳的草鞋。

沈聞抬起頭來,看著這個站在自己麵前的青年,久違的叫出了他的名字。

“求心。”

雙目失明的僧人雙手合十,血池於他的腳下,緩緩往回收,最終又回歸了這片“心境”之海最初的模樣。

隻是。

沒有了繚繞不絕的霧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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