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聞看著麵前這位骨瘦如柴的老僧,向前走了一步,盤腿在他對麵坐下了。
“我在瀛洲看到了很多東西,包括當時的元女族長在西域的所作所為,但是因為瀛洲的靈氣隻能記載發生在瀛洲的事情,所以我最多也隻能猜測西域為佛修功法起源之地這件事情,好和元姬有著分布開的關係。”
方丈一雙渾濁的眼睛看著沈聞,大概是因為體內靈氣枯竭的關係,他的臉頰深深凹陷下去,就連額頭和眼睛下方的皮膚都顯得皺皺巴巴的,嘴唇更是乾裂起皮,一副行將就木的樣子。
“在西域,有一個傳說。”他的聲音帶著一絲嘶啞,“在許久許久之前,西域的土地萬裡黃沙,靈氣暴走,惡獸遍地,根本不適宜凡人居住。”
“那時有天光自雲上來,為凡人們開辟了一處居所,而以居所為起點,帶來天光的女子逐漸一寸一寸將整個西域變成了靈氣適宜,連凡人也能居住的地方。而那之後,追隨著她來到西域的一部分女子和凡人們結合,這才有了現在的西域王族。”老和尚說話的氣息有些虛弱,聽上去有氣無力,這大概也和他周身靈氣枯竭有關係。
“需要我先給你補充靈氣嗎?”沈聞問道,“不要誤會,這隻是希望你能把事情說得更明白一點。”
“不需要。”後者搖了搖頭,聲音聽上去越發的虛浮,“老衲等待坐化已經涅槃已經有百年有餘,隻是胸中還有一口氣息尚在,等待著元姬後人前來,交代完後事。”
不對。
沈聞的眼睛眯了起來,眼神在一瞬間變得犀利。
“你不是。”她將手背在身後,食指和中指並攏,比了一個劍指,暗自將自己靈氣凝聚在指尖成劍,“你到底是誰?”
仿佛一張皮包著一具骷髏一般的和尚,在這光線昏暗,除了佛像邊上如豆一般的長命燈那微微點點的熒光,彆無其他光線的大雄寶殿之中,顯得格外顯眼和古怪。
這不能怪沈聞,她是個多疑多想的性格,遇到什麼事情都會先懷疑三分,試探一番,才會接受自己接收到的信息。
這一點,求心吐槽過她許多次了,奈何她就是不改。
不過,也因為這多疑的性格和野獸一樣的直覺,讓沈聞避開了許多或明或暗的算計。
“我可從來沒有說過我是元姬後人。”
她之前在飛舟之上和鳩摩晦、太一玄君一行人說明情況的時候,著重強調了“天女”雖然是元女的分支,但是兩族的信念不同,某種意義上來說也算是分家姐妹,若是尊重先祖的想法,天女雖然也是“元女”,但是現存的天女後裔,卻不能自稱“元女後裔”了。
畢竟,真正的“元女後裔”,其實是那些稀釋了那些自鴻蒙之中誕生的元女的血脈,並且因為一己之私迫害天女族裔的“正道修士”們。
那可真是元姬聽了想大義滅親。
天女族長聽了想大開殺戒。
老和尚聽她這麼說,反而閉上了嘴沉默了一瞬。
“也對。”他的聲音就像是裝在沙漏裡的沙子相互研磨發出來的一樣,乾澀又沙啞,“元女一族,已經儘數覆滅,存留於世的乃是天女族人。”
他發出了像是沙漠夜間嘯風一般的歎息。
“我是誰?”
大雄寶殿之中鼓起了風,吹得沈聞不得不抬起手來遮住了眼睛,防止無處不在的沙子吹迷了自己的眼睛。
卻見那老和尚的僧袍獵獵而響。
“貧僧已經許久沒有聽到這個問題了,以至於剛剛竟不知如何回答。”
“思忖良久,才想起來自己到底是誰。”
“吾乃希羅……也就是這天地之間,第一位佛修。”
沈聞皺起了眉頭,指了指大雄寶殿的上方:“上頭那曬得我滿腦子沒有世俗**隻想出家的舍利子的主人?你不是已經涅槃飛升了嗎?”
“我是希羅,也不是希羅,確切來說,我是一段幻影,一段被殘留下來的神識,之所以能和你交談自如,隻是因為我在這大塔林寺被供奉多年,受天地靈氣供養,生出了意識罷了。”
沈聞:……好家夥,這是舍利子?這是舍利精啊。
“那我問個問題,鳩摩晦的師父怎麼了?”沈聞插嘴提問。
對方沉默了一會道:“五十年前,他的壽元就已經儘了,隻是他心有迷戀,不肯就此圓寂,我便借他肉身一用,等待這肉身徹底油儘燈枯,再做打算。”他頓了頓,繼續講自己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