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軍官看了一眼電腦,又說:“好像真的是洛隊。”
洛輕雲的通信器響了起來,是軍備處通知他去辦理槍械手續。
談墨小聲問正在操作係統的女軍官,“你怎麼一副認不出來洛輕雲的樣子?他不是洛輕雲還能是誰?”
“就……你不覺得洛隊變得比之前更……”女軍官想了半天,想不出合適的形容詞。
“更什麼?”
“抓人?”
談墨愣了一下,從在隔離室裡見到洛輕雲開始,他就覺得洛輕雲好像變了,那個時候隻是覺得他因為自身的能力所以變得無視回他的規則,有一種肆意的痞氣,但現在被女軍官一提醒,談墨就發覺洛輕雲是真的變了。
洛輕雲單手拎著寢具走在前麵,談墨揣著口袋跟在他的後麵,看著他的背影。
直到洛輕雲刻意放慢了腳步,等待談墨與自己並肩。
“你在想什麼?”洛輕雲問。
“你真的是洛輕雲嗎?”談墨眯起眼睛問。
洛輕雲笑了,“你懷疑我是鴻蜮?”
談墨回答說:“我認識的洛輕雲,深諳人類社會的虛偽規則,不會把自己的需求不加掩飾地表現出來。”
“如果我是鴻蜮,你早就被我釘死了,還能刷牙洗臉吃早飯?”洛輕雲好笑地反問,看起來心情不錯。
“那我是不是該謝謝你饒我一條小命?”談墨不甘心地問。
這時候有熟悉的軍需官迎麵走來,談墨抬手打了個招呼,洛輕雲微笑著朝對方點頭,那位軍需官閃了神,直接撞在了牆上。
“我遵守人類世界的虛偽規則,那是因為我對人類世界的需要遠高於人類對我的需要,這是權衡利弊的結果。但是當我能夠控製開普勒能量的走向時,”洛輕雲抬起手,對著光,修長的手指白淨的手背,就像藝術品一樣,“人類對我的需求變得更多了。這就讓我擁有了囂張的特權。就像你我之間的關係。”
“你我之間的關係?”談墨不明白了。
“如果你對我來說,是可以被其他事物替換的存在,我會做所有我想做的事情,哪怕弄死你,隻要我得到滿足就好。”洛輕雲說。
談墨停下了腳步,而洛輕雲也轉過身來看著他。
“但是很不湊巧,你對我是不可替代的,弄壞了就沒了。所以你拒絕,那我隻能點到為止。”
洛輕雲朝著談墨伸出自己的手,但是談墨卻沒有抓住。
“你現在不用戴手套了?”
洛輕雲搖了搖頭,“不用了。不過如果你還想體會我原來那雙手的力量,我可以讓你……”
“你可拉倒吧。”談墨向前走去,“你寢室是哪間?”
當洛輕雲說出那句“我隻能點到為止”的時候,談墨略微放鬆了下來。
不隻是自己清楚,洛輕雲也知道那道界限的存。
如果要繼續合作,甚至於麵對開普勒世界對他們自身的侵蝕,他們都要對某些界限心存敬畏。
談墨活到現在,生離死彆已經見識過許多次了,他會為每一個戰友出生入死,同時他也明白當自己失去客觀的判斷力的時候,也是他失去穿過生死夾縫能力的時候。
灰塔的目的也昭然若揭——他們利用談墨將洛輕雲留在人類世界,同時一旦被灰塔發現談墨本身失去對洛輕雲吸引力的抵抗時,意味著灰塔要考慮用另外的方式來製衡洛輕雲了。
洛輕雲救過談墨許多次,救命之恩本就無以為報。
洛輕雲也是談墨的隊長,更是他的監察目標,所以談墨對洛輕雲也有情義。
但是……越過那道界限是一種什麼情感,談墨不知道,他在心底也隱隱的好奇。到底洛輕雲那種偏執到日思夜想的地步,是種什麼樣的感覺,談墨也很想要知道。
但愛就是愛,不愛就是不愛,哪怕灰塔的目的就是要談墨吊著洛輕雲,談墨也不會那麼做。
他知道自己對洛輕雲不隻一點點動心。
洛輕雲拎著寢具來到了談墨的寢室門口。
“喂,拎上你的家夥,去你自己的寢室。”談墨挑了挑眉梢。
讓他倆住一塊兒,那不是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談墨就是那新鮮的冒著熱氣的可口小籠包。
洛輕雲的手指在門鎖上摁了一下,房門就開了:“這本來就是灰塔給我安排的寢室。”
談墨朝天翻了個白眼,“這一看就是耿勁柔的餿主意。”
“是啊,他們要你監管我啊。你不和我二十四小時呆在一起,怎麼監管?”
洛輕雲獨自整理起自己的床鋪,而談墨一點沒有室友情誼,就坐在邊上打遊戲。
“洛輕雲,既然我們住一間寢室,我希望彼此尊重一下私人空間。”談墨開口道。
洛輕雲好笑地反問:“你知道除了讓你看住我之外,為什麼會安排我們同一間寢室嗎?”
“我不想知道。”
“為了讓我有安全感。”洛輕雲走到了談墨的身邊,挪開了他的遊戲全息屏,半蹲了下來直視他的眼睛,“為了讓我有一種擁有你的錯覺。”
談墨抬起手,擋在了洛輕雲的眼睛前,避免這雙眼睛繼續蠱惑人心。
他們也該把現在的情況說開了。
“我和何映之都認為你對開普勒能力的操縱不是任何可以被學會的方法,而是源於你自身的進化。”
洛輕雲乖巧地保持著那個姿勢,“這是正確觀點。”
“雖然你的樣子沒有改變,但我還是覺得你變了。這就像是那一次米諾斯蟲化作女人的樣子吸引我,你是不是也在吸引我?”談墨又問。
擋住洛輕雲的眼睛是因為他的眼底有一個深不可測的世界,神秘卻又變化多端,那對於談墨來說就是開普勒世界的入口。
洛輕雲輕輕扣著談墨的手腕,聲音很溫柔。
“談墨,你可以把它當成進化的一部分。畢竟……隻許州官放火,還不許百姓點燈了?”
“啥?”談墨心想難道自己真的文化不夠,怎麼理解不了這句話了?
洛輕雲笑了,他的氣息正好掠過談墨手掌的下方。
“意思是,從前你釣著我。現在換我來釣你……你其實也很想要我不是嗎?”
談墨目光一冷,挪開了手,起身道:“走吧,該去訓練室了。”
“嗯。”洛輕雲轉動了一下手腕,“李隊和周隊都想要教訓我呢。不過……他們不是我的對手。”
談墨搖了搖頭,“洛輕雲,你可真狂妄。”
洛輕雲開口道:“要不然這樣——如果你也能打到我,一次就好,我就遵守你的寢室規則。”
談墨走了出去,從生物學的角度來說,融合者和普通人類之間的能力界限難以逾越。但是談墨就是不甘心。
如果他很強大,那麼他也同樣擁有和灰塔談判的本錢,而洛輕雲那寸步不離的保護欲也就多餘。
談墨甚至可以想象,肆無忌憚的洛輕雲讓那些把他當成工具的人類露出後悔絕望的表情,是多麼爽。
也不知道是誰傳出去的消息,訓練室裡竟然擠滿了觀眾。
老常、安孝和他們必然到場,二隊和三隊的隊員們也來了,還有黃麗麗和夏乘風。
談墨走到黃麗麗跟前問:“你倆跑來乾啥?又坐莊呢?”
“嘖,誰敢拿我們銀灣市最尖端的戰鬥力來坐莊啊?那不是找死?”黃麗麗很義氣地把薯片遞給了談墨。
談墨接過來一看,娘的,是空的。
這意思可不就是給姐姐扔一下垃圾。
“肥死你。”談墨送了個白眼給她。
“這在狗血言情裡就是妥妥的修羅場啊。身為這場修羅場的起因,談副隊有沒有覺得與有榮焉?”夏乘風問。
談墨直接把空的薯片桶摁給了她,“狗血少看一點。沒發現你們活得越來越套路了嗎?”
“唉,要說我們銀灣市灰塔最深的套路就隻有談副隊你了。不但摘下了李隊這朵高嶺之花,還擁有了周隊這隻戰鬥力超強的大白兔之心,就連不苟言笑的高隊嘴上嚴厲可哪次不是把你捧在手心裡。現在,連洛隊都為了在越界的那一刻浪子回頭,連中心城都知道了這段佳話。談副隊,傳授一下你的套路唄。”黃麗麗用胳膊肘撞了撞他。
這要是從前,談墨一定和她臭貧,但是現在他真的一點心情都沒有。
“我沒有套路。”談墨回答。
黃麗麗和談墨做了快五年的損友,一看談墨的表情就猜到了今天恐怕不隻是切磋這麼簡單。
談墨的拳頭握緊,李哲楓和周敘白還真未必是身經百戰的洛輕雲的對手。
而且他們也沒有和洛輕雲一較高下的必要,這麼做,也隻是為了讓洛輕雲忌憚,不要輕易傷害談墨。
今天高炙在指揮中心當班,實在過不來,委托了江春雷當攝影師。
洛輕雲穿著白色背心和迷彩褲來到了場地中央,削勁的身型十分吸睛,更不用說這一次他連那副標誌性的手套都沒有戴。
一隊的人早就見識過洛輕雲脫掉手套去“威脅”談墨的樣子,但是現場其他人可是頭一回見。
“看見了嗎?那是洛隊的手……根本沒有任何傷痕!也不像是被怪物咬過啊!”
“也沒有被黑火灼燒過啊!連個燙傷痕跡都沒看到!”
“洛隊的手……像不像彈鋼琴的?”
“你可拉倒吧,他彈的可不是鋼琴,是你我的小命!”
洛輕雲看向李哲楓和周敘白的方向說:“兩位,你們誰先?”
李哲楓剛要上前,周敘白就擋了他一下,用眼神示意:我先來,你好好看著。
周敘白拉開了外套,隨手扔給了自己的副隊長,走了過去。
“洛隊,請指教。”周敘白的雙手很自然地垂著,全然放鬆的姿態。
但是談墨卻知道周敘白的爆發力很強,攻擊的速度快。從前他還是醫療兵的時候,就有這個特點。但那個時候他就是再強悍也屬於人類的範疇,談墨總能憑借自己的判斷力和瞬間的反應能力將他製服。
至於現在,談墨隻有單方麵被周敘白降維打擊的份了。
洛輕雲的唇上還噙著淺笑,他細細地觀察著周敘白,笑道:“我聽說在周隊成為融合者之前,又是談副隊的學弟,又是他的鐵杆粉絲。”
周敘白無所謂地聳了一下肩膀,“怎麼,洛隊的嫉妒之心又開始泛濫了?”
被損了一下,洛輕雲的臉上卻沒看到半點怒意,感覺他的狀態回到了剛來銀灣市的時候,微笑、禮貌、包容,甚至還有幾分端正儒雅。
“對啊,我嫉妒。”洛輕雲很坦然地回答。
這是真話,但因為太坦蕩了,周圍人還以為他順著周敘白開玩笑。
但是談墨卻知道洛輕雲說的是真的。
“那就不廢話了。”周敘白晃了晃手腕。
“不需要個裁判嗎?”洛輕雲好心提醒。
“就算有裁判,也不妨礙您那顆想要把我腦袋擰下來的心啊。”
話音剛落,周敘白驟然衝到了洛輕雲的麵前,一拳直向他的小腹。
當周圍觀眾倒吸一口涼氣的時候,談墨卻看清楚了一切,包括周敘白那一瞬間狠到殺意沸騰的目光,那一拳能把內臟都給砸穿,洛輕雲看起來是向後飛了出去,事實上他雙臂交疊擋在了小腹上,硬扛了下來。
“喔——”
本以為洛輕雲會狼狽落地,但是他踉蹌了兩三步之後竟然站穩了。
洛輕雲甩了甩雙臂,目光暗了下來,“周隊好身手。”
周敘白的神情冷峻,他很清楚一擊不中,之後會更難。
“來而不往非君子……”洛輕雲也忽然淩空跳起,氣勢驚鴻,一記肘擊目標就是周敘白的肩膀。
談墨看得驚心動魄,下意識向前,但是卻被人一把扣住了肩膀,是李哲楓。
周敘白側身抬起雙手,正欲托住洛輕雲順帶折斷他的手臂,但是洛輕雲卻以周敘白的雙手為支點騰空膝擊,這一擊正中周敘白的胸骨,“哢嚓”一聲心驚肉跳。
“小白——”這可超出了切磋的範圍。
“彆動,好好看著。彆浪費了周敘白的心思。”李哲楓冷聲道。
周敘白墜下的瞬間單手撐地,後腳跟正好也砸在了洛輕雲的肩頭。
時間差太過微妙,洛輕雲反應再快也沒能避開。
而這一招,是談墨曾經用來對付周敘白的,沒想到周敘白竟然學了去,還在對付洛輕雲的時候用出來。
洛輕雲單膝墜地,硬扛了下來,他側著臉,額前的發絲落了下來,晃過他的眼前,深淵倒懸的壓迫感彌漫開來,觀戰的人不約而同地向後退,隻有談墨和李哲楓站在原處。
沒有喘息的時間,兩□□拳到肉,周敘白被洛輕雲反剪雙手,他直接讓自己的手腕脫臼,反身給洛輕雲來了一記重擊。洛輕雲反應極快,在周敘白的腿風擦過自己鼻尖的時候向後閃避,單手撐地還不忘攻擊周敘白的下盤。
你來我往,連綿不斷。
其他人哪裡看過這樣不要命的互搏,甚至不惜殺敵一萬自損八千。
又是一個翻身,周敘白被洛輕雲掄了起來,差一點臉著地,這家夥右腳淩空一踹,腳跟擦過了洛輕雲的顴骨,雖然沒有正中,卻在洛輕雲的臉頰上留下一道紅痕。
洛輕雲動作及其冷悍,將周敘白的腿拽了回來,直接砸向地麵,那架勢如巨浪拍岸,要把周敘白的骨頭拍碎。
周敘白右手勉強撐地,“啪嚓”一聲,手腕裂了。
“草——”周敘白冷哼了一聲。
洛輕雲瞥到了談墨全神貫注擔心周敘白的眼神,寒意上湧,反身一踹,這一記如果命中非把周敘白的脊椎踢斷不可。
“住手!”談墨不顧一切衝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