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候, 人的運氣真的很難說。
像是陳清風和薑甜甜,他們就屬於運氣好的類型。正常去公社照相,最慢的, 聽說要接近兩個月才能取相片呢。像是薑甜甜他們這樣三天就能取的, 少之又少。
這主要是取決於先頭兒照了多少張。
正好趕上膠卷新開封,那肯定就慢不少了。但是像是薑甜甜他們這樣隻剩下幾張, 那麼就快不少。當然, 他們運氣好, 也是因為他們照的多, 像是薑甜甜他們照了八張, 正好將一卷膠卷的最後幾張用完。
取照片的時候, 薑甜甜沒有去,是陳清風自己一個人去的公社,回來的時候,整個人都是喜氣洋洋的。
薑甜甜早早就等在院子裡了。不斷的張望,同時張望個不停的還有陳大娘,陳大娘也是很著急的,很著急想要看一看兒子和兒媳的結婚照是個什麼樣子。
遠遠的, 看到陳清風過來, 立刻招手:“小六。”
陳清風快走了幾步,他說:“娘……”
還沒有說的更多, 照片就被陳大娘搶了過去。
陳清風:“您咋還搶東西,這可是要掛在我們房間的哈。”
陳大娘白了兒子一眼, 立刻把包好的相框打開,薑甜甜也趕緊湊了上去, 她可急了呢。
“很好看啊!”薑甜甜發出驚呼聲,隨後又笑:“我果然是好看的。”
八張照片, 已經依次擺在了相框裡,五張合影,三張單人照,每一張都笑容燦爛。
陳大娘緊緊的盯著照片,看呆了眼,完全移不開視線了,雖然也是照過相的,但是可並沒有這麼放鬆,更是沒有這麼好看。兩個新人坐在一起,真是郎才女貌的。
更不要說,兩個人竟然還有挽在一起和摟在一起的照片。
多麼的,讓人震驚啊!
陳大娘呆滯著說不出話來,幾乎是過了一個世紀那麼長哦。陳大娘終於反應過來,她說:“我的個乖乖,真是好看啊!”
薑甜甜高高興興的說:“大娘,我跟小風哥哥都商量好了,以後的每一年結婚紀念日,我們都要去照相。把我們美好的日子留下來做紀念。就算是將來年紀大了,我也可以指著照片說,老娘當年就是村裡最靚的崽。”
陳大娘笑了出來,說:“你這孩子,小孩子家家的還老娘。”
她點點薑甜甜,有點舍不得放手,這照片真是太好看了。
“娘,我拿到屋裡掛起來?”
陳大娘抿抿嘴,更加不舍得放手了。
陳清風:“娘,您要是喜歡就跟我爹去照啊,您可不能想要搶我跟我媳婦兒的照片。休想哦。”
陳大娘瞪了他一眼,說:“你個癟犢子,我看一看咋的了?我當娘的還不能看看兒子的結婚照?多看一眼就是要搶?這麼多事兒,你咋不上天呢。”
陳大娘懟兒子是毫不客氣的,說到這裡,她突然就戛然而止,似乎是想到了什麼,幾乎是慢動作一樣低頭看向了照片,驚悚的說:“照片怎麼……這麼多?”
她不是,就給了五塊錢嗎?
能照兩張照片,還能買點零嘴兒。僅此而已了。
但是現在是……八張,還有這個相框。
這些,得多少錢?
陳大娘懵了,木然的問了出來,薑甜甜也心疼啊:“一共二十一塊錢呢,把我的家底兒都要花光了。嚶!”
陳大娘是真的沒有想到,他們所謂的照相,竟然照了這麼多,二十一塊錢啊,就算是他們家小五媳婦兒在城裡偷偷賣東西,一天都賺不到這麼多錢。想一想,心裡怎麼不心疼呢。
“但是,還是很值得,對不對?”就在陳大娘這樣想的時候,薑甜甜開口了。
陳大娘低頭看著照片,還是移不開眼。
薑甜甜:“結婚呀,一輩子才這麼一次,所以我就覺得就算是貴一點,就算是把錢花掉了,也是很值得的。”
薑甜甜的聲音好認真好堅定,不過……也好有道理啊。
陳大娘想,這話真是一點錯也沒有。
一輩子一次的事兒啊。
她點頭:“你說的對。”
薑甜甜笑了起來。
三個人一同進屋,把照片掛在了牆上,看起來真是好極了。
陳大娘抱著手臂左看右看上看下看,頻頻點頭:“不錯不錯。”
“那是因為底子好,你若是換個普普通通的人,拍照肯定沒有我們這種效果。同樣的姿態,換個人做,可是差之千裡的。”陳清風賊得意。
這句話,陳大娘難道的沒有反駁,反而是頷首:“有些道理。”
薑甜甜跟著燦爛的笑。
“對了,家裡就你們兩個?”
陳清風左看右看,因為最近要準備婚事的事情,家裡的女人上工都不多,在家裡跟著東忙西忙的做準備,就算他們不在,小孩子總歸也在的。今天家裡倒是沒有人。
陳大娘:“我把他們打發到河裡了。”
陳清風恍然大悟。
雖說他們所在的縣是內陸地區,並不接壤什麼湖海,與海邊的海鮮豐富相比,那差了許多許多。不過雖然這樣,倒是也有一些河流的。偶爾一些小魚,總歸是逃不過他們的眼。
“如果能抓到小魚,也是一道菜的。”
陳大娘念叨起來,說完了,似乎是想到什麼,說:“你們在這裡等我。”
陳清風和薑甜甜迷茫的對視一眼,就看陳大娘很快的去而複返,她手裡捏了一小卷錢,說:“這個你拿著,照相的錢,怎麼都不能讓你出。”
陳大娘心疼啊,心疼的一抽抽的。
但是心一疼,她就看一眼照片,這麼好看的照片、值!
薑甜甜低頭看一看,正好是十六塊錢,薑甜甜遲疑了一下,短暫的猶豫之後,她鼓鼓腮幫子,說:“小風哥哥,你給我找一張紙和筆。”
陳清風:“嗯?”
薑甜甜:“去呀。”
陳清風雖然不知道薑甜甜要乾什麼,但是還是找到了,他們家,除了爹娘那邊,也隻有他有了。
隻不過,陳清風眼神暗了一下,隨後抬頭笑:“我的鋼筆沒有水了。”
薑甜甜:“那你現在去大隊部啊,順便把印泥借過來用一下。”
她這個樣子,倒是讓陳清風沒看懂。
陳清風好奇:“你到底要乾嘛。”
薑甜甜:“快去啦。”
陳清風:“好好好。”
陳清風跑了出去,陳大娘也是好奇的:“甜丫頭,你這是要乾啥啊。”
哎呦這十六塊錢的巨款啊!
她趕緊抬頭看一眼照片,吸一口照片續命。
薑甜甜:“等一下您就知道啦。”
陳清風彆的不行,就是跑的快。他很快的跑回來,手裡攥著一張紙還有筆和印泥:“你要乾什麼啊。”
薑甜甜拿起紙張,毫不猶豫的寫了一張贈與協議,刷刷刷,寫完了,直接在最下龍飛鳳舞簽上了自己的大名。隨後似模似樣的按了一個手印兒。
薑甜甜:“大娘,您把這個收著,說是我的嫁妝,就是我的嫁妝。
”
陳大娘:“???”
陳清風:“……”
陳大娘拿著紙左看右看,不懂的就問:“這是個啥?”
這可不怪她啊,她就不識字兒的啊!
陳清風:“這是一張贈與協議,甜甜把她的房子贈與給您了!”
陳大娘:“啊!”
她哆嗦著拿著手裡的“協議”,整個人都顫抖,不知道如何是好。好半天,囁嚅嘴角說:“不是說,等你們登記了,再給我的嗎……”
她的聲音,小的像是蚊子。
她想要,但是又覺得,自己這麼拿走兒媳婦兒的房子,真是太難看。
薑甜甜倒是灑脫的很:“沒關係啊!反正早給晚給都是給。後天我嫁過來後,那邊就您處理了,我全權不管了哈。”
陳大娘:“……”
老太太感動的眼圈兒都紅了,她哆嗦著捏著手中的紙,薄薄一張紙,那可是大大的希望,這可是房子!房子啊!
陳大娘:“你這孩子……”
薑甜甜淺淺的笑,說:“好啦,您快收起來。”
陳大娘到底是說不出不要的話!
這麼大的誘惑,她消瘦的身軀,抵不住啊!
薑甜甜:“反正就是這麼個事兒,早早晚晚的,我也不拿吧什麼,早點解決也是好事兒。給了您,以後就是您的東西,您想怎麼著都行。”
陳大娘好半天都沒有說一個字兒,她真的不知道自己該說啥,就是覺得,這姑娘真是天下間最實誠的人。
陳清風:“娘,您收著吧。甜甜願意給,就是真心實意的。您拿著吧,我曉得的,村裡有些人嚼舌根,其實他們就是嫉妒您有個好兒媳。您不用太放在心裡。甜甜不是那種虛了冒套的人,給您了就是實心的。您要是覺得過意不去,偷偷給我們甜甜點加餐,讓她少乾點活兒,比什麼都強。”
陳清風笑嘻嘻的。
陳大娘:“這又不是你的東西,你說的還真是輕鬆。你說我怎麼就生了你這麼個兔崽子。”
陳清風:“我咋了?我多好啊!沒有我這麼好的人,您那兒來的甜甜這麼好的兒媳婦兒啊!您偷著樂吧!”
陳大娘:“你這一輩子也就乾了這麼點聰明事兒。”
陳清風嘟囔:“這是親娘嗎?”
眼看陳大娘冷眼,他立刻閃開,“您可真凶啊。”
陳大娘:“你可給我滾犢子吧!”
大概是因為陳清風的插科打諢,倒是讓陳大娘放鬆了下來,她小心翼翼的將那張紙折疊起來,說:“甜丫頭,大娘真是不知道說什麼才好,但是咱們是一家人,多餘的話,也不再多說了。往後房子的事兒交給我吧。”
薑甜甜點頭:“好。”
薑甜甜:“那大娘,我能借小風哥哥用用嗎?”
陳大娘笑了出來:“給你都成,還借什麼借!”
陳清風:“……我就這麼被送人了?跟古代的美女那樣?”
陳大娘:“真是把自己當回事兒,還美女,就是奴才。”
陳清風撇嘴。
薑甜甜:“我打算讓小風哥哥給我從裡到外的好好翻一翻,看看家裡還有沒有什麼值錢的東西。之前的時候我還能湊合過日子,就是因為找到了我爹的私房錢。”
陳大娘:“成!”
突然間,陳大娘似乎想到了什麼,壓低聲音說:“你爹還藏私房錢?”
薑甜甜看著未來婆婆,語重心長的說:“男人啊,哪好說哦。”
陳大娘微微眯眼,若有所思,他們家老頭子,不知道是不是這樣人兒。
薑甜甜:“不過我倒是感謝我爹的私房錢,沒那個,開頭的日子我更難過。”
她說的是,自己穿來。
陳大娘他們想的是,她後娘走了。
不過,薑甜甜倒是不擔心什麼,誰讓,“薑甜甜”這個人的存在感,極低極低呢。
薑甜甜甚至都生出一股子詭異的感覺,就好像,這個人物就是為了自己穿越而存在的。偌大的村子,幾乎沒有人跟她接觸過。而她自己也很少很少出門,更沒有親近的親人。
除此之外,她還有點可以賴以生存的存款。
凡事兒哦,真是不能細想,這麼一細想,還有點恐怖咧!
薑甜甜甩甩頭,說:“小風哥哥,你找個鐵鍁跟我走。”
現在是大煉鋼時期,村裡的鐵器可不多。個人家幾乎沒有,村裡的也都是在的村委會統一收著。
陳大娘嚇了一跳,說:“你還真要掘地三尺啊!”
薑甜甜:“對啊,一旦我爹再留下什麼咧?”
陳大娘笑了出來,說:“好,你們去吧。”
她在那邊也住了三個多月了,家裡家外哪兒不清楚啊,不過薑甜甜有這個想法,她也不多說啥。更沒有覺得她這樣做有什麼不對。雖說房子給了她,但是如果真的有點什麼,那她這當婆婆的也不能要。
薑甜甜說房子是嫁妝,這已經讓陳大娘收的臉發熱了。
薑甜甜領著陳清風在家裡翻耗子洞,碎碎念希望找到點啥。當然,金鐲子和玉佩她是早就收起來了的。至於那張一千塊的手寫存折。
事實證明,前輩的路,要跟著走。
薑甜甜早就給燒了咧。
隻要她有身份,到時候再去取也不費勁的。留著那個東西真的被人看見還招惹是非,薑甜甜既然聽了她那過世老爹的沒有說出去,自然就不會告訴陳清風。
兩個人在家裡挖了好久,梁上梁下也仔細的檢查了,確定這個家裡,真的是一根針都沒有了。
兩個人累的大喘氣,坐在炕邊兒,說:“真是,什麼也沒有了啊!”
薑甜甜還有點小失落呢。
倒是陳清風笑了出來,說:“沒有也沒關係,往後我們自個兒攢。”
他認真:“我勤奮一點。”
這麼說,薑甜甜睨他,說:“你又誆騙我,你才不勤奮呢。”
若是讓陳清風動動腦子,那倒是可以的,但是讓他乾一些體力活兒,這人就充分的向你顯示了百無一用是書生。他是真真兒的不怎麼行。
陳清風可絲毫沒有被拆穿的尷尬與窘迫,反而是靠著薑甜甜,說:“那我等著你養我。”
薑甜甜睜大眼,說:“你這小赤佬,竟然這樣沒有宏圖大誌。”
陳清風笑:“吃飽穿暖就好,宏圖大誌頂個啥用?人活一輩子,開心最重要。”
話雖如此,卻伸手握住了薑甜甜的手:“雖然勤奮一點很辛苦,但是我真的會努力。最起碼,咱們得吃得好穿得好。若是做不到,那我娶媳婦兒乾什麼?”
他既然要娶薑甜甜,自然真心是想待她好。
薑甜甜捏了一把陳清風的臉,說:“好啦,知道啦!”
她倒是很隨意:“反正家裡有吃有喝,我們要錢也沒啥用。能賺點小錢也好,賺不到也就賺不到唄。我手裡還有四十四呢。也不買什麼大件兒,還能用不少日子的。”
反正,薑甜甜覺得自己手裡這一筆也算是巨款了。
陳清風:“也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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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似乎想到了什麼,低聲跟薑甜甜說:“我總覺得,我五嫂有點邪門。”
薑甜甜驚訝的看他,問:“怎麼?”
蘇小麥是重生的,她是知道的,但是卻沒想到,蘇家人都沒有發現什麼,陳清風這個跟她接觸不多的小叔子反而是看出來了。
陳清風:“我覺得,五嫂雖然還是五嫂,但是變得太大膽了。而且,她買糧太急迫了。”
薑甜甜立刻說:“那我還急迫呢。”
陳清風睨她一眼:“因為你對她太信任。”
薑甜甜:“……”
我哪裡是太信任,我是知道劇情好不好!
她嘟嘟嘴,陳清風的視線落在她的粉嘟嘟的小嘴兒上,趕緊移開視線,聲音更低了一點:“我前幾日去城裡買糧,遇到一個南方來的采購員。”
薑甜甜:“咦?”
采購員這種東西,薑甜甜還覺得蠻稀罕的。
“然後呢?”
陳清風低聲說:“他想買糧。”
薑甜甜詫異的揚眉,有點吃驚。
“我聽他們說,南方從今年開春到他們出發前,一場雨也沒下。雖說還有些河道溝渠的,但是糧食減產很多是必然的。這不,他們廠子想著早做打算,就安排了他們來北方采購。你說,南方一貫是多雨的,這都不下雨。是不是今年,真的不太好。”但凡是年景兒不好,多少都是有些預兆的,陳清風也是從荒年過來的。他現在還記得當時餓的隻能喝水充饑,整個人躺在哪裡不敢動,就想少消耗一點,餓的不是那麼快。那個時候家裡幾個哥哥還要上工,隻有他一個讀書人,所以他必須吃的最少。這不是偏心,是沒有辦法,他爹甚至都吃得少的。他們上工,多少還有工分,他們還能換來一點糧食。要不然,真是全家都要餓死了。好幾次,他都覺得自己大概是醒不過來了。但是又強撐了下來。
大抵真是那幾年餓的狠了,所以他現在不管有啥,都是趕緊吃了!就覺得自己的胃沒有底兒。
“那你怎麼想?既然是這樣,還是再跟爹娘說一說吧。”薑甜甜果斷。
陳清風抬眼:“我說了的,這個我哪裡敢不說,家裡這麼多人,還要活命的。我就是想說五嫂……你說,一開春,還沒有一點點雨少跡象的時候,她怎麼就那麼堅定呢?我琢磨她做的幾件事兒,越琢磨,心裡越發虛。”
薑甜甜捏住陳清風的耳朵,嘟嘴抱怨:“好啊你個陳清風,沒事兒你不琢磨我,你去琢磨你五嫂!你個壞家夥,我跟你說,我可要生氣了!我要生氣我要吃醋我要不高興!”
陳清風被她扯得哇哇叫。
不過卻趕緊解釋:“我這不是覺得她神神道道的嗎?我錯了,哎呦我錯了!”
薑甜甜終於鬆手,她叉腰,哼了一聲,說:“往後不許給我看彆的女同誌。”
“好!”陳清風可一點也不敢不聽的。
“也不許琢磨彆的女同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