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出門前,顧南衣隨口問道,“今天什麼日子?”
秦朗:“初三。”
三月初三……上巳節?秦朗難道也到了要過這個節日的時候?
顧南衣邊出門邊在心裡琢磨著。
但她可不曾見到秦朗對誰家姑娘露出不一樣的表情過。
思索間,秦朗已牽了馬過來。
栗山村離長水鎮說遠不遠說近不近,村民多是趕牛車、驢車來往,秦朗原先不覺得有什麼,等知道顧南衣原來身份後怎麼看這些板車都覺得與顧南衣不入,乾脆購置了一匹好馬。
這馬鬼靈精得很,秦朗一聲呼哨便會自個兒跑回院裡吃東西,同村裡人都無比熟悉。
——不過也就買了這一匹,再沒另買第二匹。
秦朗看了眼顧南衣,見她垂眸走神思考著什麼事情,一言不發地微微彎腰就把她整個人抱起來放到了馬背上側坐著,察覺到懷中的重量仍舊是兩三年前那樣輕飄飄的,眼神一沉。
她似乎這三年間從來就沒有變化過。
顧南衣同秦朗的馬也算親近,低頭摸了摸它的耳朵,就見秦朗也身手利落地翻身坐了上來。
秦朗低頭見顧南衣坐好了,雙手從她身旁越過捉住了韁繩。
栗山村是個小地方,男女之間界限並不那麼嚴格。
更何況顧南衣壓根沒有自知之明呢。
*
上巳節的長水鎮比平日更歡樂上一些,街頭也不像往日趕集時全是商販,反倒多了很多年輕人。
剛到鎮口時秦朗就勒馬停下,問小販買了兩支掌心大的芍藥。
他回頭將這兩支芍藥遞給了還坐在馬背上的顧南衣。
顧南衣接了芍藥拿在手裡,有些疑惑,“做什麼的?”
秦朗偏頭掃她一眼,“好看。”
當然,花不如人漂亮。
顧南衣笑了起來,世間花雖有品種高貴,但也不過都開這一兩期,對平民百姓來說自然沒什麼區彆。
她卻是名花看得多了,見見普通的品種也挺有意思。
將兩支芍藥攬在懷裡,顧南衣抬頭望了一眼長水鎮中,發現有許多男女同行,而許多年輕姑娘們也同她一樣手裡舉著各色的芍藥花。
看來是這方的什麼習俗了。
秦朗入城看了一眼,見人潮擁擠,乾脆回頭將顧南衣又從馬上抱了下來,“跟著我,彆走丟了。”
馬兒歪著腦袋看秦朗牽著顧南衣走入人群之中,打了個響鼻就自己掉頭溜達出了鎮門。
“明天三月初四。”秦朗將顧南衣護在街道內側,“三年了。”
顧南衣恍然,“確實。”
三月初四是她和秦朗第一次在河邊見麵的日子,算一算,到明年確實是已經三年了。
“也是昭陽長公主的忌日。”秦朗將聲音壓得很低,酥酥麻麻地傳進顧南衣耳中,“那之後過了三年,你才出現。”
顧南衣道,“所以你覺得,三年是個坎?”
“是。”秦朗點頭,“所以做些準備。”
“不會有什麼事的。”顧南衣安撫他,“我已經是死過一次的人,還能發生什麼更糟糕的事情?”
秦朗緊了緊纏著顧南衣手指的力道,“有。”
他側臉看了一眼已經比他矮了的顧南衣。
如今他們走在路上說是姐弟,已經沒什麼人相信了,反倒更像是兄妹。
朝夕相處時變化都很點滴,秦朗也是某一日突然意識到顧南衣同三年前幾乎沒有任何變化。
她的身體仿佛被定格在了重生的那一日,再也不會長大了。
顧南衣無奈,“那你要準備什麼東西?”
秦朗不回答了,他帶著顧南衣去了一家點心鋪,將她往裡頭一放。
——顧南衣的注意力立刻就被吸引了。
借著這空隙,秦朗到店鋪門口將要購置的東西都交代給了一個麵相很機靈的年輕人。
年輕人支著耳朵將秦朗的命令聽了個仔細,接了銀子便飛快跑走了。
顧南衣拿著塊糖纏走到秦朗身後,冷不丁出聲想嚇他一跳,“那人是誰?”
秦朗卻一點兒也沒被嚇到,轉頭把顧南衣手裡的幾個紙包拿了,“猴子,你見過兩次。”
顧南衣記起來了,“來家裡跑腿過。”
秦朗應了一聲,“他腿腳快。”
不知道顧南衣的真實身份也就罷了,既然知道,秦朗沒有不向名師學習的道理——哪怕他是個瞎子聾子,耳濡目染也該從顧南衣身上學到一二。
兩年時間足夠他在秦北淵的眼皮底下建立起自己的一支勢力。
至於秦北淵的人……
秦朗環視一圈,果不其然找到兩個麵容十分普通的人混在人群中的不遠處。
其中一人離得太近,同秦朗的視線一對碰就趕緊縮了回去。
顧南衣跟著看了眼,“這張麵孔從前沒見過,新兵蛋子?”
秦朗:“……”他嚴肅地教導顧南衣,“不準說粗話。”
顧南衣笑著把手伸進秦朗懷裡又掏了個貴妃餅,“原先他們隻怕我,如今也怕起你來了。”
最開始顧南衣也撞上兩個眼線,對方看一眼她的臉就下意識噗通一聲跪下了,鬨了個大紅臉。
——曾在汴京做過事的,誰會不畏懼這張臉呢?
這顧南衣倒是能理解,可秦朗不消三年時間就叫這群眼線避之不及誠惶誠恐,真可謂是……他可真不愧是秦北淵的兒子,鬼見了都愁。
秦朗偏頭看看越活越回去的顧南衣,眼裡滲出了點兒笑意,“……名師出高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