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太後收到從宋家送來的信時, 嚇得險些從裝病養病直接一步跨到了真病的地步。
她太記得昭陽的臉了,甚至一度覺得先帝想要冒大不韙地將皇位傳給昭陽。
儘管畫像隻是寥寥數筆, 從少女紗幔間出現的也隻是她麵容的一角,宋太後也還是被嚇得一陣心悸, 跟被燙到似的甩開了手中的紙,麵色蒼白地靠到椅背裡,連聲道, “取我的安神香來!”
嬤嬤連忙小跑著去取了宋太後常用的香, 讓她放在鼻下嗅。
宋太後用力地吸了好一會兒後才從剛才受到的驚嚇中回過神來, 她驚魂未定地看向散落一地的紙張, 沒有膽子再碰, 而是命令嬤嬤道,“你撿起來,念給我聽。”
嬤嬤不明所以地應了是, 彎腰去撿地上的信紙,卻一眼就看見了畫上的少女,瞪大眼睛一聲驚呼,一屁股往後跌在了地上, “長、長公主!”
宋太後這下連騙自己是剛才眼花看錯的理由都沒有了,她顫聲道, “果然是她, 她回來了, 她要找我報一命之仇……”
另一名宋太後的貼身嬤嬤從外頭匆匆進來, 見狀皺眉上前詢問, “太後娘娘,發生了什麼事?”
“你看那畫,那畫上的人……”宋太後連話都說不利索了。
後進殿的嬤嬤上前看了兩眼,一皺眉,道,“娘娘是一時緊張看花了眼。這丫頭看著便才十幾歲的模樣,和昭陽長公主能有什麼關係?”
她說得篤定,宋太後的理智終於也被拉回來了少許,她哆嗦著嘴唇道,“可什麼人能同她長得一模一樣?”
“世上之事無奇不有,長公主是娘娘您親眼看著入殮下葬的,這可做不了假吧?”嬤嬤上前將安神香又拿給了宋太後,她平靜地道,“長公主若真沒死,這都六年半了,早該出現了不是?”
宋太後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似的,緊緊抓住嬤嬤的手道,“那信裡接下來的內容……”
“娘娘不必害怕,我念給您聽吧?”這格外鎮定冷靜的嬤嬤說著便拿過信紙,慢條斯理地給宋太後念了一遍,最後道,“這名叫顧南衣的丫頭家世明朗,隻不過是個小方紳的女兒,家道中落,第一次來汴京罷了,娘娘多慮。”
宋太後長出了一口氣,神情寧和許多,她喝了一大口茶,才聲音飄忽地道,“可是太像了。”
念信的嬤嬤拿著畫像細細端詳了兩眼,附和道,“確實,看著便同長公主少女時一般的模樣。不過隻見著一角,指不定整張臉是什麼模樣呢?”
“她化作灰我都認得出來。”宋太後搖了搖頭,她肯定地道,“宋家能發現她,彆人肯定也可以。不能讓這個顧南衣活下去!”
嬤嬤詢問道,“您的意思是?”
“在她引起更多的注意之前,要讓她從汴京城裡消失。”宋太後神經質地絞緊自己的雙手十指,“但這次千萬要小心,不能讓任何人發現是我們動的手。”
同樣的錯誤,她不會再犯第二次了。
“我明白了。”嬤嬤點頭道,“那我跑一趟將您的意思告訴宋大人?”
宋太後點了點頭,她不放心地捉住嬤嬤的手叮囑,“告訴父親和兄長,萬事皆要小心低調,切莫被其他人發覺任何蛛絲馬跡,記住!”
“是,太後娘娘您放心吧。”嬤嬤頷首告退,麵不改色地揉了揉自己手上被宋太後掐出的幾道淤青,從杜雲照身旁踱了過去。
——宋太後有句話說得是對的。
宋家能發現顧南衣存在的痕跡,那彆人自然也可以發現得了。
譬如李六公子那日在街上偶遇了秦朗、又好奇地上去搭話了之後,回家便忍不住將自己關於秦氏父子的奇思妙想告訴了家裡人。
這等上不了台麵的言辭自然是被家裡人嚴肅地訓斥了一通。
李六公子很不服,“咱們家從來都和那秦北淵不對付,背地裡說說秦北淵的壞話又有什麼不行?”
李家當年站的是昭陽那一邊,自然和秦北淵鼻子不是眼睛。
在李家的大公子因故傷了眼睛之後,雙方的關係更是一路跌落冰凍三尺之地。
“你知道什麼!”李父怒道,“大人的事情你少插嘴!”
“我怎麼不知道了!”李六公子哼哼一笑,得意地道,“不就是當年安平郡主給他秦北淵下了個套的事情嘛,我當然聽……哎呦!”
李母一巴掌毫不留情地扇在李六公子後腦勺上,罵道,“就你嘴多,吃飯!”
李六公子敢和親爹嗆聲,在親娘麵前卻一個屁也不敢多放,灰溜溜地吃起了飯,心裡嘀嘀咕咕地想要是他大哥這會兒在,才不會放過任何一個給秦北淵添堵的機會。
李六公子等了又等,數日之後一聽見李家大公子回府的消息,立刻跑去了自己大哥院子裡。
他探頭探腦地在院門口張望了一會兒,沒聽見裡頭有什麼人聲,便放心地走了進去。
院內下人看見李六公子進來,立刻機靈地問好往內裡去通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