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蟲笛?”顧南衣微微訝然地接過秦朗拿來的盒子, 低頭瞅了一眼被好好用金線固定在盒內魚口綾上的紅色蟲笛。
她隻從紀長寧口中聽說過這笛子的存在,又聽秦北淵心腹說這笛子被弄壞了,前前後後竟然是一眼也沒看到過,今天還是第一次。
這笛子看起來完好無缺的模樣,拿起略一把玩也見不到什麼異樣, 可當湊近了去看的時候,就能看見上頭有兩截幾乎看不清的斷痕,又被能工巧匠細細地黏貼在了一起。
“修得倒是很快。”顧南衣輕輕撫摸被填補平整的裂痕,笑了一下。
既是薛振送來的,定時讓宮中專門的工匠趕工出來的。
可一根笛子斷了之後和以前還是不是一樣, 難道薛振心裡不清楚?
“這就是蟲笛?”梁院判的求知欲上來,心癢難耐道,“顧姑娘可否借我一觀?”
顧南衣揚眉, “你拿去看便是。”
梁院判大喜過望, 小心翼翼地接過研究了一遍,連裡頭也沒放過,最後失望地歎氣, “我不是南疆人, 果然看不出其中奧秘。”
在他看來,這不過是一根長得稀奇古怪的笛子,緣何能馭蠱、又如何馭蠱這些內行的門當便一竅不通。
“這一定就是原先的解法了。”梁院判可惜地將蟲笛交還給顧南衣, “可惜, 斷笛的音色不同, 不知還能不能再使用。”
他說著, 悄悄地看了一旁的秦朗一眼,摸不定秦朗昨日來找自己這一遭究竟有沒有在顧南衣麵前走過明路。
若沒有,他便不好直白地說子蠱的事情了。
“陛下送來,大抵也是個死馬當作活馬醫的意思。”顧南衣漫不經心地道,“畢竟他是斷笛一事的罪魁禍首。”
梁院判瞪大了眼睛,“這是陛下摔的?那難怪陛下拐彎抹角地讓我來?”
這話說得實在有些逾矩,梁院判剛出口就心裡暗道一聲不妙。
然而秦朗沒做反應,他隻是低頭問顧南衣要了笛子查看;而顧南衣聽見梁院判這句,更是毫不意外地輕輕笑了一下。
梁院判或許不太明白,但顧南衣知道,這顯然就是薛振的低頭道歉了。
不過薛振也很明白這點兒彌補不了什麼,否則他不會讓梁院判來跑腿。
“咳,”梁院判有些尷尬地彆開眼去,重重地清了一下喉嚨,“但萬事沒有個定數,顧姑娘若是有時間,可以讓子蠱的宿主試著吹響這蟲笛……正如你剛才說的那樣,死馬當做活馬醫一番,或許還能用也說不定?”
他自覺這話說得很隱蔽,但一說完就被顧南衣看了一眼,不知道怎麼的就心裡一涼,好似想法都被看穿了似的。
“七年了,你還是這麼不會說謊,當個院判也真是為難你。”顧南衣道。
“院判至少俸祿多。”梁院判下意識接道。
這話說完之後,梁院判才後知後覺地回味過來顧南衣話中的意思,他愣了兩息,瞪大眼睛看向顧南衣,“你、你——”
“你堂堂一個禦醫,難道真相信有人能在斷氣之後附到彆人身上?”顧南衣笑道,“即便南疆有蠱術,也做不到這種事情。”
“那你是……”梁院判的嘴唇顫抖起來。
“原不想告訴任何人,但陛下和秦北淵都知道了,你也被牽扯入內……便也不瞞著你。”顧南衣道,“你儘心儘力醫治我數年、替我隱瞞病情,我走前竟沒來得及和你道一聲謝。”
梁院判眼眶一澀,掀袍跪了下去,忍淚磕頭道,“殿下走後,臣不僅官位穩妥,就連清算也未曾被波及過一分一毫,便知道這一定是您所做的安排部署,可恨人微言輕,從沒有去皇陵拜祭感謝您的機會。”
“皇陵裡頭也沒有我能讓人拜祭,”顧南衣笑了笑,“梁院判起來說話吧,又不是第一次見我了。”
梁院判抹了下眼角起身,下意識道,“皇陵裡沒有殿下是什麼……”
“意思”兩個字還沒來得及出口,梁院判就明白了過來。
難怪祭天那日薛振晚上突然發起急病!
“那秦相是如何得知的?”梁院判急急地問道,“陛下尚且不論,我恐怕秦相身為子蠱的宿主,會用此事來要挾殿下!”
到了這會兒將萬事聯係在一起,梁院判才明白過來昨日秦朗為什麼來找他。
他狠狠心,也不管秦朗是不是背著顧南衣來找他了,咬牙道,“既然殿下身邊還另有一人身上帶著這蠱蟲的子蠱,便先試上一試吧。”
顧南衣似笑非笑地看向身旁的秦朗,道,“雖時間還不到,你試上一試?”
眼下時間還在元月裡,距離估算好的解蠱時間還有將近三個月。
可人算不如天算,好好的計劃急轉直下,連蟲笛都被摔了,原先的打算便沒什麼用了。
秦朗道,“上次南疆來人,我看過他們的蟲笛,吹起來需要純熟的技巧。”
梁院判點頭,“哪怕生來就是南疆人,也要學上一兩年才能入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