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是不是昨日福林說薛振生病的緣故, 顧南衣晚上竟真夢見了薛振重病不起的蒼白模樣。
夢裡的薛振已經沒了動作和說話的力氣,他一動不動地躺在床上,虛弱得除了胸膛一點起伏看起來全然是具屍體,但一雙眼睛仍然緊緊地盯著顧南衣,像是有話要對她說。
顧南衣沒見薛振真的開口, 卻覺得自己似乎已經知道了他想說什麼。
她靜靜地站在床前, 直到看見薛振慢慢地閉上眼睛失去氣息,這個夢境才終於破滅。
顧南衣歎息著睜開眼睛醒過來,隨即便嗅到了外頭飄來的地瓜粥香氣, 頓時精神一振, 將多少顯得有些傷感的夢境拋到了腦後。
天底下醫術最精湛的人都在太醫院裡, 隨時為皇帝所調動,若真是病到一整個太醫院傾巢之力都救不回來——譬如從前的她那樣——那便真的是救不回來了。
仔細想想, 她也沒有什麼可操心的, 多餘又無用——她一個外行,還真能去給薛振治病不成?
顧南衣想著便悠哉地起身梳洗, 將頭發隨意束了下後出門去吃飯。
——院中卻已經很熱鬨了,李承淮和李承景兄弟倆都坐著,旁邊還有昨日铩羽而歸的蘇嫵, 看起來氣還沒消,臉頰賭氣地鼓起老高。
“今天是什麼日子?”顧南衣笑道, “一個個都起得忒早, 總不是我忘了什麼事?”
“就算今天不是什麼日子, 我也能來呀, ”蘇嫵雙手捧著臉頰氣呼呼道,“昨兒的事我可還沒忘呢。”
——硬生生被秦朗掃地出門的恥辱,蘇嫵牢牢地記在了心中。
要不是顧忌著現在一旁的李承景還不知道顧南衣的身份,蘇嫵簡直坐不住又想去和秦朗算昨天的帳。
打不過歸打不過,口頭氣勢不能輸。
“二月二龍抬頭,”李承淮則正經地答道,“今晚宮中還設了禦宴。”
顧南衣恍然才記起來已經入了二月,“那今日早朝便取消了?”
每年都有如此的慣例,龍抬頭這日要在宮中設宴,皇帝更要賞賜群臣,算是出了正月的第一個大日子。
因著晚上繁忙,一早的早朝便應景取消。
“正是。”李承淮點頭,又問,“聽說昨日福總管來長安巷了兩趟?”
顧南衣緩步走到桌邊,聞言頷首道,“你消息倒靈通——情況如何了?”
她一句“情況如何”問得沒頭沒腦,李承淮卻立刻心領神會,“您無需擔心。”
李承淮這麼說就是薛振身體沒什麼大問題的意思,顧南衣漫不經心地坐了下去,接過蘇嫵遞來的茶水,道,“沒鬨出大事來就好。”
“我倒是可能知道昨夜那事的緣由。”李承淮沉吟片刻,道,“……往後會多替您注意的。”
李承景在旁終於吃完了一個來時路上買的包子,奇怪道,“怎麼大哥和蘇嫵你們倆今天說話都奇奇怪怪的?”
蘇嫵白了李承景一眼,心道還不是因為“殿下”在你麵前不能喊,又不能態度太平起平坐,說話自然怪裡怪氣。
“對了,顧姑娘,”李承景絲毫不察氣氛的怪異,他興致勃勃地道,“你的字和我大哥看起來可真像!我給我大哥念信時,打開一看都嚇了一跳,以為我大哥瘋了自己給自己寫信玩兒呢。”
“這倒巧了。”顧南衣含笑道,“這麼像?”
李承景連連點頭,“幾乎一模一樣了都,我當年啟蒙是大哥教我寫字,我也模仿不了這麼相似!”
顧南衣笑著看了看李承淮的表情,見他仍是一股麵帶微笑的模樣,便輕描淡寫地在李承景麵前岔開了話題,問了些她不在汴京時的事。
李承景如逢甘霖,滔滔不絕地將這半個月間的瑣事倒了個乾淨,直到秦朗帶著早飯出來才意猶未儘地停下來,道,“真好,隻有顧姑娘樂意這麼耐心地聽說我這麼多話。”
蘇嫵卻是消息靈通、這些事情都一早知道的,聽得耳朵起繭,百無聊賴道,“那現在你說完了沒?說完你就可以走了。”
李承景怒目而視,“憑什麼趕我走?”
“你不是還有事要替母親去辦?”李承淮問。
李承景這才想起自己今日出來,確實是有事在身,頓時啞口無言,隻得戀戀不舍地起身告辭。
李承景這一離開,蘇嫵才長出了一口氣,追問道,“殿下還給李承淮寫信了?為何我沒有收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