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不行。”顧南衣搖頭道,“你再不喜歡陛下,也該想想一國之君突然消失,對國家是多大的震蕩。”
薛振若真這麼立刻點頭讓秦朗放手去做,才是更不可能的事。
秦朗緊閉嘴唇不作評價,但他心裡對此是相當的無所謂。
對秦朗來說,他打小活的就是看不見律法和秩序的世道,天王老子都和刀口舔血的他沒關係。
他隻是知道國家、社稷對顧南衣有多重要。
“那如果薛振將後事都安排好了呢?”秦朗忍不住問。
這問題角度刁鑽,顧南衣垂眸認真思考了片刻才道,“那答案你先前已經說了。”
秦朗:“……?”他說了這麼多,裡頭哪一句?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顧南衣道,“若他真是為了他自己而做的決定,又何須旁人左右。”
秦朗立刻開始思考薛振如何才能迅速安排好後事。
“隻要不口口聲聲說是為了我去做這做那,而是從心去做任何事,我哪裡管得了世上這麼多事。”顧南衣輕輕拂去衣襟上積的薄薄一層霜露,懶洋洋的嗓音聽起來卻比夜露還涼薄冷淡兩分,“從前不管他,現在更不用管。”
*
汴京城入了夜便有宵禁,還有守城軍巡街,嚴防偷盜搶劫等事件發生。
這對平民百姓來說有著管束作用,但當秦北淵帶人連夜要出城的時候,卻是管不到的。
更何況秦北淵去辦的是和當朝太後休戚相關的事。
幾乎已經是完整的一天一夜過去,哪怕秦北淵早知道肖忠狡猾,也對他這躲藏的能力有了新的認識。
秦北淵到城郊時,率領追捕的校尉匆匆趕來向他彙報詳情,神情頗為凝重,“這處樹林中有不少陷阱埋伏,都是有人提前精心準備好的,開始往內搜索包攏時不察,傷了不少人,後來謹慎前行、一一排查時又拖慢了速度。”
心腹聞言皺眉道,“準備這麼多陷阱,恐怕他不是慌不擇路逃竄到此處的。”
“定然不是。”校尉立刻答道,“肖忠身邊雖帶的護衛不多,但他們卻一個也沒傷到,陷阱定然是他們一早準備好的後手。”
“天亮之前,能否將樹林排查完畢?”秦北淵問道。
校尉為難地沉吟了一下,實話實說地道,“恐怕要等天亮以後了。夜間昏暗,找四處的陷阱耗時得很。”
秦北淵頷首,“慢慢來,我隨你們一起進去。”
聽到秦北淵的前半句話時,校尉便鬆了一口氣。
等這口氣還沒舒完,他就聽見了後半句,頓時臉上一僵。
——堂堂丞相,要同他們一起進入那要命的樹林裡追捕逃犯?
陷阱無眼,又是半夜三更,萬一傷到了這位百官之首怎麼辦?
校尉臉色難看地瞅了一眼秦北淵身後立著的心腹。
心腹:“……”看我做什麼,我能攔得住是怎麼的?
“無妨,你們做自己該做的,不必理會我。”秦北淵道,“我跟在你們後麵一些。”
校尉聞言輕鬆了些:既然跟在後麵,應當就不會碰到未排除的陷阱了。
他領了命,轉過半個身子畢恭畢敬地請秦北淵往樹林的方向走,邊撿了一些追捕過程中肖忠及其手下的反應來說。
“……賊人中的三人已落網,綁了在林子入口不遠處著人看守,隻是都一言不發,無論對他們說什麼,他們都好像聽不見的木頭人一樣。”
秦北淵仔細聽完校尉的話,偏頭對心腹道,“稍後讓人提回去檢查。”
隻怕這幾人都是肖忠的傀儡,隻替他賣命,確實是吐不出什麼情報來,所以才被肖忠像是廢棄的棋子一般用一枚扔一枚,絲毫不擔心會從他們口中泄露什麼情報出去。
但反過來,這又正好證明了肖忠確實從蠱術的鑽研上得出了些邪門歪道的門路來。
樹林並不大,秦北淵從邊際進入、行至排查到的陷阱邊緣時,也不過小半刻鐘的時間。
校尉道,“這大約是到中心的一半路程了。”
秦北淵頷首,“你去忙。”
校尉也不客氣,抱拳告罪後便快步走向自己麾下士兵。
秦北淵注視著樹林中心的方向,片刻後喚了心腹的名字,道,“你身手好,先往裡走一趟,小心避開陷阱。”
心腹愕然地應了是,又道,“相爺讓我進去將肖忠帶出來?”
“若真見到肖忠,也不必強行交手,立刻返回即可。”秦北淵沉聲道,“但隻怕肖忠在此處做了這麼多布置,不是為了束手就擒的。”
心腹領命單槍匹馬地越過舉著火把的士兵們先行了一趟,半個時辰後才臉色難看地返回,對秦北淵稟報道,“林中空無一人,隻留一條粗製濫造的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