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第 118 章(1 / 2)

李承淮前腳剛走, 顧南衣後腳拿起核桃仁慢條斯理地吃了起來,道, “多的你吃。”

秦朗眉毛也沒揚一下, “做核桃糕。”

這顧南衣倒是愛吃, 既能做成甜的, 又能做成鹹的, 交換著吃也不會覺得膩味。

既然桌上這一大碟子的核桃仁不再是問題,顧南衣也就放過了剛才秦朗明擺著在旁搗亂的舉動。

她用拇指和食指拈起一塊完整的核桃仁看了兩眼, 突而漫不經心地開口道, “肖忠吹響蟲笛,宋太後便沒了神智地想去找他,若是我試著吹笛呢?”

秦朗:“……”

他不由自主地想象了一下, 頓時臉色冷得能掉冰渣。

自己理智全無、不堪入目還是其次,顧南衣的子蠱可不止一枚。

“若不是宋太後身份特殊, 說不定隻需將她放出宮去,便能順藤摸瓜找到眼下行蹤不明的肖忠了。”顧南衣笑道,“子母蠱蟲之間的感應可不是說著玩兒的。”

——彆的不說,顧南衣四年前醒來的地方,可跟皇陵相差了好幾天的路程;在那之後同秦朗幾次意外又不意外的相遇更為玄妙。

一開始, 顧南衣甚至沒意識到自己是被某種力量影響著和秦朗互相靠近的。

“就因為她是太後?”秦朗撇撇嘴。

“也因為肖忠的目的尚不能確定, 讓宋太後照著肖忠的意思去做是很危險的。”顧南衣簡單給他解釋了兩句, “眼下最不能做的便是由著肖忠的計劃發展, 所以太醫院想儘方法去破解宋太後身上的子蠱, 若能將其取出, 肖忠的計劃便白費了。”

若是子蠱死了,還指不定母蠱的宿主身上能發生什麼呢。

“如果解不了呢?”秦朗問。

顧南衣道,“那就如承淮方才所說,四月十二送她走。”

秦朗不由得轉頭看了看皇宮的方向,皺眉問道,“你……想入宮看她走嗎?”

“為什麼?”顧南衣訝然片刻便反應過來,失笑道,“她雖數次想方設法加害於我,我也如數奉還了不少。她死了還是活著同我又有什麼關係?”

宋太後這樣敵視她的,顧南衣隨便算算都能舉出一大堆的例子來。

如果每個死之前都要跑去看人咽氣,顧南衣一年能參加不知道多少場葬禮白事。

她實在對無關緊要的人提不起這個閒工夫。

秦朗觀察了片刻顧南衣的表情,確認她真是這麼想的,才撇撇嘴道,“那就好,我怕你進宮去就再也出不來了。”

“為什麼?”顧南衣好奇道,“皇宮裡怎麼走,我可是熟得很。”

“你自投羅網,薛振會把你關起來。”秦朗篤定地說。

——換成是他,他就會這麼乾。

顧南衣:“……”她謹慎地想了一會兒,才道,“應當不會。”

“你現在隻是個方紳的女兒,家破人亡,薛振就算把你強留塞進後宮,倫理上也無不可。”秦朗冷冷地道。

在顧南衣再度開口之前,秦朗搶先打斷了她的辯白。

“他在不知道你是誰時就這麼想過,你彆說你看不出來。”那一日秦朗對薛振動了白刃,就是因為他聽懂了薛振話裡的意思。

這舊事一重提,顧南衣果然沉默了下去。

難得在唇舌之爭中能獲勝一次的秦朗冷哼一聲,毫無得勝的快樂,他沒好氣地將話題轉回了宋太後身上,“你懶得理太後,我看她對你是恨之入骨。”

否則宋太後怎麼一知道顧南衣生的是什麼模樣,就迫不及待想要殺她?

“或許如此,”顧南衣聞言灑脫道,“但那難受的人可不是我。”

……

宋太後誠然也真的是難受得緊。

太醫院幾次取蠱雖然最終結果都是失敗的,可也不是毫無進展。

至少他們找到了間或能讓宋太後短暫地清醒過來、進食如廁的方法。

宋太後第一次因為蠱蟲被金針短暫封住而清醒之後的瞬間,幾乎以為自己已經到了陰間。

她的腦袋仿佛被人放在高台上用錘子硬生生地砸了十二個時辰、碎成八瓣,不僅看不清眼前的東西,更聽不見周遭的聲音,就連想要開口說話,嗓子也跟被灌了啞藥似的。

當太後養尊處優這麼多年,宋太後也就最近的一年時間裡受過這麼多的苦。

三番兩次生病的她幾乎沒有下過病榻,而且還一次比一次更嚴重。

宋太後記不起自己這次是怎麼生的病,隻在察覺到有人扶住自己的手臂時下意識地用力抓住了對方。

嬤嬤的手瞬間就被宋太後尖銳的指甲撓破,吃痛地低呼了一聲,喚道,“太後娘娘?”

宋太後隱隱約約聽見耳邊有人在喊自己,便下意識地側了頭。

嬤嬤大喜過望,回頭對禦醫們道,“太後娘娘能聽見!”

禦醫們趕緊擦著冷汗在薛振的逼視下上前圍著宋太後一陣忙活,紮針又灌藥又揉按穴位,終於將宋太後折騰得更為清醒了些。

“太後娘娘,您感覺如何?”院正被眾人推到前麵,緊張地詢問道。

宋太後咳了一聲,喉嚨聽起來比男人還啞,“……勉強能瞧見重影了。”

見宋太後能好好說話,院正鬆了一大口氣,道,“您癔症許久,想著累著了,趕緊趁現在用些藥膳吧。”

宋太後難受地皺著眉點了點頭,一個字也不想多說。

她努力將視線往床邊掃去,果然看見一個身著黑衣色便服的身影就站在那兒。

宋太後知道那一定是薛振——宮中如今隻有她自己和薛振二人能穿這樣配色的衣服了。

可在她模糊的視線裡,年輕皇帝就佇立在原地一動不動,見她醒來也沒有靠近慰問的意思,沉默冷硬得像是一尊雕像。

宋太後眼眶酸澀,又想不出如何同自己的獨子搭話,就著嬤嬤的手嘗了一口送來的藥膳。

也不知道怎麼的,那明明聞起來很香甜清淡、曾經也是宋太後最愛吃的參雞湯一入口中,頓時引起了她一陣劇烈的反胃。

見宋太後一扭頭便哇地在床邊吐了起來,太醫院眾人嚇得三魂都沒了兩魄,趕緊上前檢查藥膳是否有什麼不妥。

——藥膳自然是沒問題的,因為此後換著法兒地試了許多種吃食,宋太後都一口也沒吃下去。

院正小心地詢問宋太後腹中覺得是否空虛,宋太後合著眼虛弱地搖了頭。

她肚中根本不餓,但不知道怎麼的,心靈卻覺得好似被人挖空了一塊出去一般沒有著落,叫她一細想便覺得心慌得不行。

那感覺便像是忘卻了什麼極為重要的事情,卻怎麼也回想不起來;又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空虛得能叫人發瘋。

宋太後不知道自己的這感覺究竟是從何而來,她艱難地開口問扶著自己的嬤嬤,“發生什麼事了?”

嬤嬤麵露難色。

她身為宋太後身邊親近的人,這幾日來一直在近前伺候忙活,該聽不該聽的早就都聽了個遍,晚上睡覺都能被個中不可告人的秘辛驚醒,哪敢在宋太後麵前明晃晃地說出來。

嬤嬤期期艾艾地扭頭看了看薛振的方向,沒得到皇帝的指示,她隻得跪到了床前,低聲道,“老奴不知。”

宋太後一皺眉,下意識地想要發作,喉嚨身體卻俱都堅持不住,剛迸出一個憤怒的音節,便疼得自己給憋了回去。

她忍不住懷疑自己是不是放聲大喊了一天一夜,喉嚨才會被折磨成了現在這樣。

“肖忠沒死。”薛振突然開了口。

雖然隻是四個字,卻已足夠將宋太後嚇得渾身一震、麵色慘白。

她驚恐地抬頭看向薛振,整個人發著抖重複了他的話,“肖忠沒死?”

“他對蠱術是不是相當感興趣?”薛振問。

宋太後麵色一僵,正要搖頭時,薛振仿佛根本不需要這個問題答案似的繼續說了下去。

“所以,他在母後身上不知道什麼時候種了蠱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宋太後瞪大了雙眼,身體上的疼痛無論如何也比不過這一刻如墜冰窟、被人淩遲的恐懼。

“他將母後當成了他的解藥,”薛振冷淡地說,“因此他不僅逃過了一次死劫,現在還要用你來解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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