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同殿下想得一樣。”李承淮讚成地點頭道,“隻是須得等整個院子裡的東西都搬出來、再一一翻閱之後才能知道了。”
“世上沒有萬全的事情,肖忠既然有幫手,就必定會被揪出來。”顧南衣頓了頓,輕輕歎了口氣,“要快些找到那個人才行。肖忠不足為患,我擔心的是他或許隻是這個人手裡的一把刀罷了。”
“殿下心中可有懷疑的人選?”李承淮問道。
顧南衣沉吟著搖了搖頭,“你覺得呢?”
李承淮想了想,道,“如今知道當年內情的人都在汴京城裡,除非是從前先帝身邊的近侍……但也該告老還鄉十幾載,不知道身在何處了。”
顧南衣搖頭道,“先帝最倚重的近侍早已經死了,是大約十年前的事。沈先生也說過,此事恐怕隻有他們三人知曉,先帝同宣閣都是已逝之人,消息能走漏出去本就蹊蹺。”
秦朗正好走回來,道,“那就隻可能是沈其昌隱瞞了的事情——說不定宣閣根本就沒死?”
顧南衣扭頭瞥了他一眼,沒好氣地轉開了臉。
倒是李承淮接話道,“方才正好錯過,我明日再去客棧拜訪沈太傅詢問些細節,看看兩兩結合能不能得出些新的情報來。”
“肖忠追捕得如何了?”顧南衣問。
李承淮笑了笑,他無害地道,“這是秦相在辦的,若他不曾對殿下提起邀功,就必定是沒有進展了。”
顧南衣皺了皺眉。
“殿下今日似乎對肖忠一事上心了許多,”李承淮又誠懇道,“換作前幾日的殿下,定不會同臣商討詢問這許多詳情,臣倍感欣慰。”
顧南衣原本就是個性子慵懶的,她身邊關係近的人多少知道兩分。
隻不過當她還是昭陽的時候,許多時候根本沒有這樣的餘裕罷了。
一等她變成了肩頭上沒什麼重擔、隻需賺錢養家的顧南衣之後,這懶洋洋的勁頭便從骨子裡散漫了出來。
和處理一整個國家的事務比起來,用手腕賺點兒吃喝不愁的錢實在是太容易了。
李承淮倒覺得顧南衣是該好好休息下來、不必再同從前一樣通宵達旦地匡扶國家社稷,可生死大事時顧南衣也仍舊這般提不起勁來,總叫李承淮痛心疾首。
可他偏偏又是懂顧南衣為何如此的,因此連勸說的話都一句講不出口。
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今日顧南衣的態度突然有了轉變,李承淮不由得也很為此高興。
顧南衣:“……”她的動作一頓,伸手啪一下打開秦朗想牽她的手,才不冷不熱地道,“是嗎?”
剛剛才答應了秦朗不會再得過且過,她的態度自然而然地就改變了。
可想到方才李承淮明明已經敲了門,秦朗還充耳不聞、我行我素地做了自己想做的事情,硬生生將李承淮晾了一盞茶時間的事情,顧南衣就忍不住氣惱得想踩秦朗一腳。
——他可不就是仗著人家看不見才這般大膽?
年輕人壓根不接受拒絕當答案,不閃不避地接受了顧南衣打的這一下,手腕晃都沒晃就穩穩扣住了顧南衣的手。
顧南衣:“……”畢竟論動起手來,她是毫不誇張連秦朗一根手指也打不過的。
秦朗垂眼輕輕揉捏顧南衣的指節,動作慢條斯理的,可顧南衣總覺得他眼睛裡閃的不是什麼慢條斯理的光。
那雙點漆寒星似的眼眸朝她望過來時,裡頭醞釀著的情緒頓時便叫顧南衣後背一熱,恍惚瞬間便被他看出了一背細密的汗似的。
即便知道這隻是錯覺,顧南衣還是立刻錯開視線不同秦朗對視,轉而對李承淮道,“今日的事,你還要回宮對陛下稟報?”
——她尚且不太明白年輕人眼瞳裡藏的是什麼,卻已經下意識地覺得不自在起來。
“下午整理出些結果,黃昏時再入宮麵聖。”李承淮應道,“宮中繁忙,陛下想必也不急這兩個時辰。”
“那你忙去吧。”顧南衣道,“我不留你了。”
儘管知道李承淮看不見也聽不見桌子對麵的這點小動靜,但當著李承淮的麵被秦朗握著手細細把玩摩挲,顧南衣總覺得有些羞窘。
李承淮含笑點頭道,“那臣便告退了。”
他按著桌子作勢要起身,突地又道,“殿下見諒,臣覺得秦朗雖也不差,但配您總歸還是差了些的。……不過隻要殿下喜歡,臣等便也為您歡喜。”
秦朗挑了一下眉毛,手指輕輕地從顧南衣的指背上撫了過去。
他有些不爽李承淮的挑釁,但又並不是太過在意。
要問為什麼,大概是他現在能光明正大地拉著顧南衣的手隨便做什麼都能得她的默認。
但李承淮既然開口了,秦朗覺得自己也該回敬一番什麼,他在腦中短暫地做了思考,正要開口時,卻被顧南衣搶了先。
“你的擔心我理解,但以後這樣的話我不想再聽見,承淮。”她溫和又不容置疑地道,“他不比任何人差,為我做的事也不比任何人少,我不希望你對他做出偏頗的評價。”
還在琢磨著怎麼穩準狠地把李承淮的話駁回去的秦朗頓時卡了殼。
而李承淮總是溫文爾雅的臉上露出了一絲驚愕之情。
——他實在是極少聽顧南衣說這樣的話。
不是她不會這麼親和中帶著嚴厲地說話,而是她從不這麼直白地用話語去偏袒任何人。
顧南衣說完之後,頓了頓才語氣平和地問道,“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嗎?”
李承淮輕輕地歎了一口氣,他躬身朝顧南衣行了一禮,沉聲道,“臣知錯了。”
“去忙吧。”顧南衣道。
李承淮不再多言,轉身便緩步離開了,步伐穩健,誰也瞧不出他是個瞎子。
秦朗沒空理會李承淮關沒關門,他正在竭儘全力嚴肅地繃緊自己的嘴角,不讓笑意過於容易地從唇邊流露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