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上行人果然比往日更多, 一個個神色匆匆, 麵上也沒有笑意, 隻顧著趕去相熟的店裡購買需要的商品便低著頭匆匆離開。
平日還互相問候的商戶顧客們, 這會兒也顯得安靜許多, 就連小販們賣力的吆喝聲都聽不見了。
太後薨了, 這可是大事。
更何況皇帝為昭陽長公主守孝才剛結束不久,太後就又緊接著走了,不由得有些人心惶惶。
顧南衣隨在秦朗身邊,任他牽著自己的手帶路,左右漫不經心地打量著周圍的攤位商鋪, 秦朗拉著她往哪兒走,她就乖乖地順著他的力氣往哪兒走。
借著秦朗掏錢付賬的功夫,顧南衣站在一家麵店門口向外張望而去。
路過這家店門口的行人們幾乎都是各走各的,沒人互相說話。
這時候皇帝便該儘快想個辦法讓百姓們安下心來過日子了。
顧南衣這般想著, 漫無目的四下移動的目光同一個彎腰鑽進麵店的顧客撞了一下。
——這實在是個有些奇怪的客人。
他看起來就像是隻顧讀書、不沾柴米油鹽的書香世家出來的青年人,卻和顧南衣一樣穿著一身厚實的外衣買入了這家麵店之中。
不過考慮到五穀不分的自己也正站在這兒,顧南衣沒有多想什麼, 輕輕朝對方點了一下頭, 側身又給他讓出了更寬闊的通道。
青年的步伐停頓了一下,他低聲道, “多謝。”
正當兩人擦肩而過時,顧南衣察覺青年有意無意地向自己靠近, 兩人的肩膀幾乎都快要撞上, 不由得蹙眉往後退了退。
青年悄無聲息地逼近前來, 一雙黑眸澄澈又專注,不含絲毫冒犯的情緒,可手卻直直扣向了顧南衣的手腕。
顧南衣怔忡了下,眼看著就要被青年製住時,一條手臂從背後攬住顧南衣的腰將她向後帶了一步的距離。
她毫不意外地直接跌入了秦朗的懷裡。
顧南衣稍稍反省了一下自己:有秦朗在身旁幾步時,她的警覺性實在降低到了差勁的地步。
青年伸手捉了個空,立刻抬頭看向了秦朗,眼神中露出兩分了然來。
顧南衣冷不丁地道,“你認識他?”
“他是秦朗,”青年將目光轉向顧南衣,“你是身上帶著聖蠱的顧南衣。”
這話一出口,顧南衣便也明白了對方的身份,她笑著低聲道,“你是南疆人。”
南疆人果然還是不死心地再度派了人來取回聖蠱。
“你……”青年皺著眉注視了顧南衣半晌,目光在她露出的小半張臉上反複巡視,像是在找什麼線索似的,但又什麼也沒說,隻是道,“聖蠱是從南疆盜走的,合該歸還南疆。”
“解蠱之後不渡便失去效用,你希望我不解蠱。”顧南衣說。
青年比之前的來人看起來都講道理得多,聞言隻是點了點頭。
“那我就會死。”
青年沉吟了一下,他左右看過兩旁的行人,聲音極輕地道,“人各有命,勉強不來。”
秦朗幾乎是貼著顧南衣站在她背後聽兩人你來我往地交談,一雙鷹隼似的眼睛盯在青年的臉上,隨時都做好了利刃出鞘的準備。
“抱歉,但我現在不能死。”顧南衣歎著氣道,“若是他日能找到兩全之法,無需解蠱,倒也不是不能將聖蠱歸還……可現在不行。”
青年正要再度開口說話,秦朗已經動作極快地將顧南衣護到了另一邊。
“想動手,問過我再說。”他冷冷地道。
青年皺眉看秦朗,像是在評估兩人之間武力差距似的,他道,“我知道子蠱在你身上,這也是要取走的。”
秦朗輕輕地冷笑了一下。
眼看著兩人就要在大街上動起手來,顧南衣也沒插入其中,隻目光四處看了看,尋找一個他們動手時自己能安全躲好的角落。
可青年卻沒有立刻動手的意思,他甚至給一個急匆匆跑進店鋪的人讓開了路,隨後脾氣極好地詢問,“解蠱之前,你遇見什麼性命危機?或許我有辦法解開,如此這般你便不需要聖蠱了。”
對於這位看起來地位不低的南疆人的友善程度,顧南衣也感覺到了兩分驚訝,她輕輕拉了一下秦朗的衣袖,對南疆青年道,“你在南疆能做這個主?”
青年毫不猶豫地點了一下頭,“我是這一任的大蠱師,凡事都可由我裁決。”
大蠱師這個詞,顧南衣曾聽南疆俘虜提起過,但沒想到是這樣年輕的一位繼任者。
她短暫沉吟了一下,便道,“不如換個地方說話。”
既然年輕的大蠱師有好好商談的意思,自然沒必要撕破臉。
對於蠱蟲,當然還是南疆人更行家。
有秦朗在旁,顧南衣也不擔心會在一言不合動手時吃了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