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很耳熟的一句話,可是柳楊帆這豬腦子已經想不起來在哪裡聽過這句話了。
還沒等他回溯完記憶,林一硯又不慌不忙地接話:“你覺不覺得你太自信了,撒泡尿照照自己,你覺得你的臉和我一樣有讓人見色起意的資本嗎?”
少年說話間,鋒利銳氣,如出鞘利刃。
如果說平凡而低級的人類,越是缺什麼越是在意什麼,那麼柳楊帆一定是這類人群中的典型。所以在聽到林一硯的這句話之後,他迅速地起身,被憤怒充斥的腦子裡隻有一個念頭,打回去。
他抓住林一硯的衣領,和他扭打在一起。
九班和十二班的人見狀急忙拉開兩人,混亂中,林一硯摔在地上,右腳腳踝扭了一瞬,一瞬間,鑽心的疼痛順著小腿肌肉的神經蔓延而上。
怎麼說呢,事情的發展有些許脫離林一硯的設想。
他怎麼會想到柳楊帆這人居然嚴格遵循打人不打臉原則,居然拳拳都沒有落在他臉上。
在兩個體育老師的厲聲嗬斥中,兩個班級的人被迅速拉開。
林一硯半個身子的重量耷在田鑫澤肩膀上,體育老師差使田鑫澤送他去醫務室。田鑫澤應下。
“林一硯啊你可真是讓人大開眼界,我怎麼不知道你會打架啊。”田鑫澤拿過放在體育館門口的傘,正要打開,被林一硯阻止。
“乾嘛啊?”
林一硯看著外頭不見減輕的雨勢,雨珠砸在地上,氤氳起一層白霧。
他歎了口氣:“打架怪嚇人的,我還是不太擅長做這些事。”
田鑫澤疑惑:“你這幾天到底在發什麼癲?”
林一硯把傘丟進田鑫澤懷裡,一個人一瘸一拐地往教學樓走:“你自己撐吧。”
田鑫澤低頭看看手裡的傘,徹底無語。
他衝著對方的背影大吼,言語之間忍不住冒出句臟話:“你他媽去北樓乾什麼,醫務室在南樓!”
·
室外陰風陣陣,教學樓藏匿於被狂風吹到亂顫的枯枝敗葉間,平添上幾分蕭索。雲層黑壓壓地籠下來,外頭已經劈裡啪啦下起了雨。
饒是時澄月跑得再快,也擋不住自己的外套都濕透了,還好江理實驗的校服防水,水珠從肩頭滾落。她兩手擋在頭頂,企圖遮住些雨水,嘴裡叼著袋椰蓉奶油麵包。
這個點實在容易犯餓,去買一袋麵包已經成了她的習慣,誰知道這雨來得真是莫名其妙。
剛踏進教學樓半步,半個肩膀還露在外麵任雨水侵襲間,她聽見了一陣軟綿綿的貓叫。
幾乎是條件反射般,她屏住呼吸,連腳步都適時變輕。她捂著嘴,往裡走了幾步,樓梯最高的那級台階上,貓咪袒露著自己的腹部,小腦袋仰躺在球鞋上,舌頭不停地舔著那人棱骨分明的腳踝,腦袋在那雙骨節分明的手間不停地來回蹭著,淡粉色的肉墊並在一起扒拉那個正晃動的金色小老虎,如逗貓棒。
大概貓貓也是剛跑進來躲雨,肉墊上灰色的水漬蹭在了潔白的表帶上,那塊表的主人卻渾然不覺。
“喵~”大概是被撫摸得實在太過舒服,貓貓又發出一聲叫聲。
“喵。”他也學那貓叫。
聲線很低又乾淨,像夏日的海邊,繾綣的海浪拍打過礁石。
時澄月徐徐往裡走。
是意料之中的四目相對。
林一硯敞開腿坐在最高級的台階上,一隻腳筆直地伸著,長到能橫跨三四級台階,右腳就一動不動地任貓咪躺著。
他肩寬又挺拔,普普通通的白T和灰色運動褲在他身上都帶上了幾分矜貴。
下午第二節課即將結束,算算時間約莫下午兩點半左右的光景。下雨的緣故,這邊的樓梯口帶了點黯淡光影。
他浸在一片暗色帷幕裡,分不清是汗水還是雨水,頭發濕漉漉地垂在額前,臉上和衣服上也有大片水漬,胸膛輕微起伏著,露出的手臂肌肉線條明顯,帶著剛運動過後的灼熱痕跡。
該怎麼形容現在的心情呢?
初中的時候,時澄月和時鳴磊李淑然去澳門旅遊的時候嘗試過蹦極,從澳門塔61層往下看去時跌宕的心情也不過如此。
有緊張,有心跳加速到耳鳴,有想要原路返回的落荒而逃感。
長時間的對視與沉默在瀟瀟的雨聲中發酵,樓梯口的燈電流不太穩,顛簸著暗了一下,又快速亮起。
時澄月根本不知道自己想說什麼,也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
其實他們兩個不就是陌生人嗎,就這麼目不斜視地經過他身邊應該也沒什麼吧?
嗯,就這樣。
她輕輕吞咽了下口水,四肢如負千金秤砣,慢慢拾級而上。
她不說話,他竟也不理她。
沒道理。
在離他還有三四級台階時,她停下腳步:“你為什麼騙我?”
以“你為什麼”這四個字開頭的話總像是帶上了小孩子獨有的幼稚,如若語氣再帶點隱晦的賭氣,那稚氣與置氣感就更甚。
話剛落,時澄月都想咬舌自儘。她在說什麼?
林一硯顯然也不明白她在說什麼,他微挑眉:“騙你什麼?”
“騙我......”她答不出來。
黃主任水漉漉的大眼睛在兩人之間搖擺,最後決定起身歸於時澄月的陣營。它站到時澄月腳邊,小短腿一軟,又倒在了她的腿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