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第 21 章 你就是很厲害的時澄月。……(1 / 2)

兔子的回禮 關抒耳 21943 字 2024-03-28

傍晚,遠處紅霞翻滾如炙熱的烈焰。

放學後,時澄月和祁嘉虞走在校門口,一人手裡拿著根烤腸。

算來,姐妹倆已經好久沒有一起回家了,所以今天的時澄月毅然決然地拋下林一硯決定去寵幸一下被自己冷落多時的好姐妹。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路程過半時,祁嘉虞陡然轉了話題:“你曆史課上那張紙條裡說的是誰啊?”

沒等時澄月回答,祁嘉虞又自問自答,“路梁吧。”

時澄月咬烤腸的腮幫子一僵。

祁嘉虞看她那眼神就明白了:“你今天早上跟他說那些話的時候我聽見了,蒼天為證,我不是故意偷聽的。”

時澄月:“你和彆人又不一樣,故意偷聽也沒事。我就是覺得,他對我的氣來得莫名其妙。我昨天送他去公交車站,本來想替他打車的,他說不用,剛好他的公交車來了,我就想著和他告彆了,可是我沒想到他會因為這件事生氣。我和他家可是反方向,我已經給出了最優解,所以我覺得沒必要,但是我又覺得他的確是因為扶了我一下所以才腳崴的,不然崴的就是我了。其實歸根到底不過就是件小事罷了,但我總覺得不舒服。”

“而且——”

時澄月停頓了一下。

半天沒等到下一段話,祁嘉虞:“卡住了?”

“我在措辭。”

“跟我說話還要措辭?”

“不是啊,我本來就不太會說話,我怕這樣顯得我倆像在背後說人壞話。”

祁嘉虞語氣涼颼颼:“你忘記我們倆怎麼熟起來的了嗎?”

時澄月眨眨眼,被她提醒了。

和時澄月做朋友之初,其實祁嘉虞最討厭的就是時澄月這樣的人:頭腦簡單,四肢也不發達,仿佛世界上的所有人都是好人,所有人明裡暗裡對她的好壞她都看不出來,還樂嗬嗬地全部接下。

高一剛開學的時候班裡常會組織聚餐或是去ktv、遊樂場玩。那時候的那位班長裝大款,美其名曰作為班長請大家吃飯,到付錢的時候他偷偷拉著時澄月去前台結賬,說自己今天錢沒帶夠能不能讓她幫忙墊一下。

彼時祁嘉虞中途上完廁所路過前台,正巧聽見兩人的對話,她看著時澄月一臉無所謂地點點頭。

班長大概也是沒想到時澄月就這樣輕而易舉地答應了,他急急忙忙改口說大家還沒玩儘興,不如再點幾瓶酒,最後再來付錢吧。時澄月依然沒意見。

祁嘉虞全程皺眉,心下立刻判斷:這女生絕對是她最討厭的類型。

祁嘉虞討厭壞人,但比明晃晃的壞更令人撓心難受的就是這種蠢貨好人。亂世先殺聖母這句話不是沒有道理的。那時的時澄月對她來說就是個傻白甜buff疊滿的弱智,長得是挺好看的,可惜美貌上的高數值沒一點分到頭腦上。

班長欣然回到包廂,準備接受大家對他大方請客這件事的讚美。祁嘉虞也回了包廂當聽相聲似的聽班長是怎麼大放厥詞的。

終於吃飽喝足,到了要付款的時候,班長拿出手機悄悄衝時澄月使了一下眼色,意思是讓她私下裡悄悄轉賬給他。

時澄月點點頭,她亮出手機:“班長,我幫你墊了一下我要付的那一份。不過好像是你說請我們吃飯的,你要是不說請客我都不會抽空出來呢。那你今天就算是欠我一筆錢了哦,你下周有錢了記得還我呀。”臨了不忘再加一句,“哦對了,我不會喝酒,那個酒我沒動,我就沒算進去。”

包廂霎時寂靜。

班長麵色如土。

祁嘉虞臉被打得啪啪響。

等她再看向時澄月的時候,她覺得時澄月的美貌已經從一百分爆到一萬分了。

時澄月是最先離開飯局的那個,祁嘉虞跟著走了出去,出門的時候正巧聽見她在和她媽打電話,她哼哼了兩聲,語氣嬌矜俏皮又帶著不惹人厭的高傲:“媽,我才沒這麼傻呢,我姓時,我又不姓冤大頭的冤咯。”

“……”

“您彆瞎操心了,得罪什麼呀,我可不缺朋友。”

“……”

“對了,既然我今天給我自己省下了那麼多的錢,我可以用省下來的這些錢去買一台新的pad嗎?”

她毫不遮掩地用嗲嗔語氣撒嬌,如果放到以前,祁嘉虞一定會翻個白眼,但是這種語氣配到時澄月身上,她覺得好可愛好迷人。

不敢置信,她怎麼可以被一個同性俘獲!

那天之後,祁嘉虞開始有意無意地和她搭話,想拉近關係,因為她覺得和時澄月做朋友一定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可惜對方對她的態度和其他人無異,介乎普通同學和陌生人之間。

真正熟悉起來的具體事件也和班長有關。教師節前,班長以送老師禮物的名義在班裡收集班費。

“每人兩百塊?去你爹的兩百塊。買金還是買精啊,要花這麼多錢!”當時的她沒忍住把這句話罵出口。

時澄月轉過頭來,兩人短暫對視了一下,時澄月自來熟地搭了句:“就是啊,怎麼不乾脆多加五十湊個二百五算了!”

友誼可以在雙方都有一個共同的討厭對象的基礎上飛速生長。

一句話打開她們友誼的開端。那個下午,她們吐槽了這幾天以來這位班長的各種趣事,越聊越開心,寫滿了密密麻麻吐槽的小紙條在教室裡飛來投去,然後友誼由此建立。

熟悉之後,祁嘉虞曾開玩笑似的抱怨為什麼當初的時澄月不愛搭理自己。時澄月毫不委婉:“我喜歡找我自己感興趣的朋友,對於主動湊上來的人,無論多麼優秀多麼有意思,我都沒興趣。”

所以,“一起在背後說人壞話”這個點就是時澄月對祁嘉虞感興趣的伊始。

……

時澄月笑笑:“那我們倆是挺有蛇鼠一窩那味兒的。”

玩笑鬨了幾句,她又接著剛才的話題:“體育課的時候,我覺得用打排球的方式打球還挺有意思,雖然這樣打球手真的很痛,但是我就想玩一玩嘛,結果他就說排球有排球的打法,籃球有籃球的打法,我當時就覺得挺沒勁兒的,可是林一硯他——”

祁嘉虞:“林一硯他怎麼?”

“他......”

祁嘉虞接話:“他完全不像你剛剛認識的那樣,你覺得路梁挺沒勁兒的,你覺得林一硯比較有勁兒,你更想和林一硯一起玩?是這個意思?”

時澄月挽著祁嘉虞的手:“你把我的話都說了,我還有什麼好說的。”

祁嘉虞在一旁笑得得意,她掐指一算:“讓祁大師再算算,你現在還覺得認識林一硯挺不錯的,怎麼不早點認識他。”

時澄月嘖了聲,甩開她的手:“沒有,我還沒想到這種地步呢!”

祁嘉虞湊過去:“哦?那你想到什麼地步了?”

時澄月語氣幽幽:“什麼也沒想啊。”

她隻是覺得,路梁那些墨守成規的話從林一硯這個做事一呆一板的書呆子嘴裡說出來似乎才是恰當的,但是林一硯居然不是這樣的人。

如同往一個無趣的平麵模型裡一點點地添加指令,於是簡單閉合的二維麵域在線條的添繪下逐漸擁有自己的輪廓,生動而立體。

真神奇,林一硯的每句話都可以講在自己的心坎上。

烤腸吃完了,時澄月把簽子扔進垃圾桶,把奶茶的第一口給祁嘉虞喝了之後,牙齒不自覺地咬著奶茶的吸管。

處久了才能發現,反差感所繪製出的林一硯,很有意思。

明明是她砸碎的玻璃窗,他居然主動說叫自己的家長。

雖然最後的結局依然是要勞煩李淑然女士來學校受一趟批評,可是結果並不重要,從這過程中足以見得林一硯這個人,是個講義氣的大帥哥!

·

難得不需要給人輔導的晚自習,很講義氣的大帥哥林一硯正在球場和五樓的一幫人打球,十班十一班十二班都是重點班,教學進度和任課老師大抵相似,分了幾次班,都是這幾個班的人任意組合,男生們熟得很。

暮色已至,操場四周的路燈亮著,一群男生穿著短袖,球打得起勁。

“聽說你要被叫家長了?”隔壁班男生早有耳聞,邊運球邊問道。

林一硯接過球,一個假動作躲避,轉身,身體後仰,投球進框:“嗯。”

“我都聽咱年級第一說了,那玻璃窗可不是你砸的。”另一個男生說,“你沒事做什麼冤大頭啊。”

林一硯的重點似乎不在這裡:“田鑫澤沒名字啊,成天叫人年級第一?”

田鑫澤聽到自己的名字,回頭:“那怎麼了,我樂意被人這麼叫。”

拜托,那可是年級第一,他個萬年老二恨不得把上學期的期末考試成績條文在腦門上,從左邊的太陽穴滾到右邊。

林一硯勾手,手掌從下往上一打那球,籃球一下子逃脫開田鑫澤的控製,向前滾去:“我不樂意,我善妒。”

“我他媽服了——”田鑫澤轉身衝對他豎了個中指。

籃球場哄笑一片。

“不過話說回來,那玻璃窗會碎掉還真不是你的責任啊,你叫你媽來乾嘛,自己又當好人又當冤大頭還要拉上阿姨啊?”康旭然問。

可是本就是他慫恿時澄月以打排球的方式打籃球的,如果歸根結底,這的確是他的責任。

仔細想想,可能是他對路梁的嫉妒心在作祟,所以那節體育課上的他思緒衝動,言語和行為完全不經過大腦思考。

什麼好人?什麼冤大頭?

他算哪門子好人。

他不過就是個占有欲強的嫉妒鬼罷了。

不過,哄騙自己的父母做冤大頭這事兒還是有些困難的。

誠如林一硯所設想的,顧秀琦女士聽見自己要去學校這件事之後又是一連串的問題。

“林一硯,你又開始犯事了?”

林一硯懶懶散散靠著椅背,底氣卻嚴重不足:“就算我不犯事,您也是要去參加這個家長會的。”

以前開家長會,年級前幾的學生家長都會被留下來和教導主任、班主任談話,畢竟是整個年級中的狀元預備役,自然要和家長深度交流一下。

所以林一硯想,就算沒有今天這檔子事,顧秀琦還是會和黃忠實單獨談話的。這樣想想,和往年也沒有什麼差彆。

顧秀琦不敢置信:“怎麼著啊兒子,我還得謝謝你。”

苗禾好奇:“哥哥,你在學校裡打架了嗎?”

坨寶睡醒了,搖晃著蓬鬆的大尾巴,用毛絨絨的腦袋去蹭林一硯的腿。林一硯想低手去摸,他順勢把筷子插進碗裡,過了兩三秒驚覺不對勁,在顧秀琦還沒注意到之前立刻歪了歪筷子。

“不是,不小心把我們學校體育館的窗玻璃砸碎了。”

苗禾嘴裡塞滿飯:“哥哥,你好厲害!”她豎起大拇指,“我們小芽老師說中國玻璃可厲害了,一般人砸不碎的。”

林一硯倒是沒想到這一層,他再想想下午時澄月的壯舉,在心裡默默加了句:那還是他自己的腦袋比較厲害。

顧秀琦也豎起大拇指:“林一硯,你真行。”

吃過飯後,苗禾回了二樓客房寫作業。林一硯在沙發上窩了一會兒,遙控器在他手裡轉著,又隔三差五地落到地上企圖鬨出點動靜。

顧秀琦正盤腿閉目養神,冷不丁出聲:“有話就說,沒話就上樓,彆在我麵前晃悠,看的我煩人。”

林一硯:“您不是閉著眼睛嗎,還能看到我?”

顧秀琦睜開眼睛:“我現在睜開了。”

林一硯是不敢踏足那塊神聖的瑜伽墊,沒骨頭似的從沙發上滑下來,盤腿坐在地上:“媽,其實那個玻璃不是我打碎的。”

顧秀琦眼睛一眯:“哪個小兔崽子讓你背黑鍋了?”

“不是,但是我喜歡砸碎玻璃的那個女生。”他沒想瞞著。

電視機裡,瑜伽老師的指導聲音有些響。

顧秀琦沒有片刻猶豫地關掉電視,臉上浮現出八卦意味:“哦......你跟我說實話,到底是砸碎玻璃被叫到教導處,還是談戀愛被老師發現?”

“沒有談戀愛,她……不喜歡我。”

他倒是想,也沒機會。

“那你在追她?”

“不是,她不知道我喜歡她。”

“那你們怎麼認識的?”

林一硯突然靜默了一會兒,再出聲時臉上有些得意:“她在追我。”

有點繞。

顧秀琦女士的眉頭皺得更緊了。她有一瞬間恍惚,沒有父母包辦婚姻限製下的大環境裡,自由戀愛也不是這麼個自由法吧?

“媽,事情比較複雜,關於玻璃窗的錢你可以從我的壓歲錢裡扣。”

聽聞這話,顧秀琦忍不住笑出聲,對上林一硯不解的眼神,顧秀琦收斂起笑,嚴肅地嗯了聲。

傻孩子,你哪有什麼壓歲錢,那一疊紙已經化作媽媽衣物間裡成堆成堆的LV包包了。

“對了,到時候請她吃個飯,吃飯的時候您可以不經意地透露出我家庭不幸福。”

顧秀琦沒太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於是又問了遍什麼。

“我爸不是經常出差嗎,你就說你們夫妻關係不和,他不怎麼回家,也不怎麼管我,我從小就——”

顧秀琦的火蹭一下躥到胸口:“林一硯,太久不揍你你是欠了吧?”

林一硯利索起身:“不行就不行,威脅我乾什麼。”

·

與此同時,時家的飯桌上也不太安生。吃飯前時澄月算了算時間,開家長會的那一天李淑然和時鳴磊要出差去申城,時澄月算準了兩人沒法去開家長會。

原本她想的是索性將這事徹底瞞下來,但是下午問過廖衛峰關於體育館玻璃窗的價格後她就蔫了。

這個價格她一個人可兜不來。

時澄月的筷子在一桌菜前晃蕩了一圈,最後落到距李淑然最近的那碟椒鹽排骨前。

李淑然沒在意,把那碟椒鹽排骨推得離她近了些。

“媽。”時澄月看準時機,單刀直入地開口,“如果我做錯了事情你會原諒我嗎?”

李淑然沒有片刻思考:“要我花錢的話就不會。”

這神奇的預判。

時澄月:“……那我把學校玻璃窗砸了的話你會原諒我嗎?”

李淑然的筷子在半空微妙地停頓了幾秒,然後神色如常,嘴裡還是那句話:“要我花錢嗎?”

比起李淑然平平靜靜的樣子,飯桌上剩下的那兩位就不太淡定了,父子倆目光中默契地帶著對未知事物的好奇與渴求。

於是四目睽睽下,時澄月隻能吞吞吐吐地把下午的事情講了一遍。

“我有一個問題。”時澄陽舉手。

“我拒絕回答。”時澄月說。

時澄陽一跺腳,臉上氣鼓鼓:“你還是我姐嗎?”

“不是啊,我說了多少遍了,你是從垃圾桶裡撿來的。”

“我也有個問題。”時鳴磊說,“你為什麼會和年級第一認識?”

時澄月怎麼也沒想到自己的爸爸在意的是這個問題,她憤憤往嘴裡塞了口飯:“人類的偏見真是一座大山,愚公就算生出一窩足球隊都沒辦法移開。”

時鳴磊:“......”

時澄陽:“我也想問這個問題,爸爸,我真是你的兒子。”

時澄月解釋:“......我在追他。”

整個空間沉默了,連李淑然的表情都凝固在臉上。

時澄陽最先反應過來:“時澄月你早戀!”

“時澄陽你注意措辭,我還沒開始戀,早什麼早。”

時鳴磊敏銳發問:“是我去接你放學那天你說想讓他上車的男生?”

時澄月裝模作樣地哇了聲:“爸爸你好聰明。”

“你喜歡他?”

時澄月言簡意賅地說了一下自己去學校門口占卜的事情。

幾分鐘過去了,飯和菜都沒怎麼動,時澄月講得口乾舌燥。

時鳴磊聽得連連咋舌,語重心長:“時澄月,封建迷信要不得。”

時澄月認真地說:“這個家裡,有誰比你更迷信啊?”

時鳴磊瞪大眼睛:“這能一樣嗎?”

“這能不一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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