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澄月想起自己和苗禾第一次見麵時的場景,那時的苗禾就對她過分熱情,她原以為這是苗禾的性格使然,現在再看,不過是愛屋及烏罷了。
原來林一硯這麼早就喜歡她了。
像一個埋藏在經年光陰間的秘密被人抖落,這個唐突而至的真相讓她胸口泛起一陣潮濕。
時澄月努力地思考,妄圖回溯記憶,從初中開始,到高三,那個橙紅霞光漫天的籃球場,在她第一次遇見林一硯之前,他們到底有何交集。
她希望這件事情有跡可循,可又在長時間的思考中铩羽而歸。
沒有可以串聯起來的前因後果,沒有浮出水麵的蛛絲馬跡。
如被困在局中的人,渴望找尋到破開迷宮的路途,卻在一次次打轉中愈發迷茫。
所以,是初中嗎?是拍畢業照那天嗎?
她可否將他心動的來源歸結於一見鐘情這四個字?
可是真的會有人喜歡一個毫無交集的人這麼多年嗎?
這樣一個喜歡與討厭互相交織,躁動與新鮮感錯疊,快樂與煩惱來去匆匆如熱烈潮水般的青春時期,還有一個人會喜歡她這麼久。
有點稀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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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一硯到家的時候,苗禾正坐在沙發上,兩隻小腳晃蕩晃蕩。**愷不知道何時回來的,拿著平板躺在角落裡,身陷王者峽穀廝殺。
“哥哥,我想上樓玩。”一看見林一硯,苗禾噌得一下舉起小手,想要他抱抱。
**愷從遊戲界麵抬起眼,冷笑:“我在你旁邊坐了這麼久,你想上樓我也可以抱你啊。”
苗禾:“我不想要你抱。”
林一硯抱起苗禾,聽著**愷在後麵怒斥:“苗禾,你搞搞清楚,我才是你親哥!”
苗禾歪歪腦袋:“哥哥你不僅長得醜,眼神還不好使。你看不出來我不要跟你待在一起嗎。”
**愷臉上依然憤恨,但手卻很老實地繼續廝殺拚搏著:“我日,我要死了。”
話落,真死了。
他把pad一扔,又屁顛屁顛跟在兩個人身後:“苗禾,你為什麼不願意跟我待在一起?”
苗禾臉上露出嫌棄,一副“這還要我說”的神情,她摟緊林一硯的脖子:“我喜歡哥哥,我就要跟哥哥待在一起,哦,還有時澄陽。”
誰是時澄陽?
**愷已經對自己輸給林一硯這件事很不爽了,這又是從哪裡冒出來一個男孩的名字。
“還有時澄陽?”林一硯雙眉不自覺向上一挑,“以前不是覺得他煩嗎?”
苗禾語塞,好半晌才嘟嘟囔囔:“那我現在覺得他挺好的了呀!我們約好體育課一組,還有玩五子棋也要一起。”她小臉蛋紅了一瞬,又歡天喜地地重複,“嘻嘻,我們約好了,做什麼都要一起。”
“媽的。”**愷冒出一口臟話,想想又不妥,“有什麼好一起的,你不要把繩子吊在一個小男生身上,多往彆的地方拋一拋,咱們撈一網來慢慢挑行不行。”
苗禾不想再搭理**愷了,她滿心滿眼都是喜悅:“我喜歡他,我就要跟他一起玩。我們約好了,什麼遊戲他都會跟我一起玩的,而且隻跟我一起。”
“就像哥哥和月月姐姐一樣,做什麼都一起。”
“對吧哥哥。”
把苗禾放下後,林一硯窩在沙發一角,手裡來回轉著手機。
兩腿懶散敞著,他看著正在那裡一個人玩的正歡的苗禾,淡淡嗯了聲:“對。”
此時距離剛剛在樓梯間的對話已經過去了很久,**愷對他突然吭出來的一聲對表示疑惑,他問林一硯什麼對。
林一硯語氣輕飄飄:“我也覺得……”
手機在手邊停下,“算了,沒什麼。”
**愷嘲諷他話說一半裝深沉。
林一硯覺得苗禾說的對。
喜歡一個人就是想要和她一起玩,一起努力,一起做任何事情。
就是想要和她無時無刻不待在一起。
如果沒有那個念頭,也許就是不喜歡。
又或者,沒那麼喜歡?
·
新的一周開始,整個校園又恢複了喧囂吵鬨。二模在即,整個北樓都陷入備戰二模的緊張氛圍中。
高三連大課間都停了,高壓旋渦推擠下,體育課就成了他們唯一可以消遣放鬆的時候。
時澄月習慣抱著一疊語文古詩詞資料去體育館看林一硯打球。
祁嘉虞跟在她旁邊,語氣裡是一覽無遺的無語:“從你身上,我真的發現原來戀愛和學習是可以共存的。”
時澄月得意:“是啊,你現在都見不著像我這麼自律的人了。”
“你男朋友。”走到體育館門口,祁嘉虞戳戳她。
時澄月聞言,立刻朝他飛奔過去,手輕搭了一下他的肩膀:“林一硯,晚上我們一起——”
在看清男生的臉時,剩下的話被她齊齊咽進肚子裡。
“路梁?”時澄月聲音不自覺提高,下意識透出詫異。
他和林一硯差不多的身高。從來都是校服不離身,今天卻穿了件自己的衛衣,背後和袖口的印花輕而易舉便可辨認出衣服牌子,是林一硯常穿的。
就連發型都是和林一硯如出一轍的短碎蓋。
上周,林一硯剛去剪了頭發。好巧不巧的是,麵前這人似乎也剛剪過頭,邊緣露出一點將將長出來的青茬。
這算哪門子的鬼打牆?
“你今天……”她愣愣。
林一硯穿衣服太特彆了,特彆到就連祁嘉虞隨意一瞟那衣服的牌子就可以輕而易舉地辨認出那是林一硯。
那印花繡成的logo明晃晃地昭示著四位數起跳的價格。而路梁……
不不不,不能這麼想。因為上學期期末考試被汙蔑作弊的事,她的確討厭路梁,可她沒有資格隨意鑒定彆人。
她剛想說自己認錯人了,路梁卻先開口:“林一硯和我長得很像嗎?你連林一硯都認不出來?”
真討厭他這樣冷冰冰的語氣,一字一句間彰明較著地透露著因為和林一硯的名字擺在一起而帶來的嫌棄。
“我當然認得出我男朋友。”時澄月有些不高興,她皺著眉頭,聲音也壓低幾分。
“男朋友……”路梁下意識重複,表情錯愕,“你們在一起了?”
他在錯愕些什麼?他有什麼資格錯愕?
時澄月綻放出一個笑容:“對呀。”
“時澄月,站那兒乾什麼?”身後,一道聲音傳來,時澄月回過頭。
遠處,林一硯和十二班幾個男生站在一起,籃球在他掌間和pvc地麵上來回躍動。
真是見鬼了。
林一硯照例沒穿校服,內搭的那件黑色衛衣和路梁的一模一樣。
時澄月:“從背麵看的確很像,但是從正麵看,”她輕飄飄掃了一眼,“真是天差地彆呢。”
說完,她快步往林一硯的方向走。
體育課上照例的兩圈跑完後,體育老師讓他們原地解散自由活動。
男生們聚在一起打球。
時澄月謹遵自由活動的自由二字,她和四班一幫女生盤腿坐在地上聊八卦。
“咦,路梁不是從來不打球的嗎?”薑蔚好奇。
“誰啊?”時澄月的注意力還在自己的複習資料上,加入這對話時有些晚了,她好奇地插進去。
薑蔚指著球場:“路梁啊。”
她手剛一指,又發現自己指錯了:“我靠,好巧啊,班長今天穿的跟林一硯也太像了,我剛都沒看清誰拿著球。”
時澄月看過去的時候,田鑫澤正高聲喊了句“林一硯,球”,可是他動作停了一下,似乎是認錯人了。正是這個停頓的功夫,路梁從田鑫澤手中奪過籃球,一個轉身入籃。
時澄月看見林一硯皺了一下眉,渾身散發著少見的不爽。
時澄月剛想吭出一句東施效顰,就見祁嘉虞張口:“林一硯準女朋友都沒認出來,何況是你們呢。”
這句林一硯準女朋友的聲音有些大了,惹得籃球場上十二班的男生紛紛回頭,臉上帶著揶揄笑意。
時澄月臉一下子通紅:“什麼沒認出來,是你和我說那是林一硯,我都沒仔細看。”
“嘖嘖——不夠喜歡,那還是因為不夠喜歡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女生們紛紛打趣,笑做一團。
田鑫澤在原地運球,他皺眉看著那幫女生,問林一硯:“她們女生說悄悄話就這嗓門?”
林一硯沒說話。
“不過他穿得真的跟你差不多,我剛差點把球傳給他。”
林一硯順勢望去的時候,正好對上路梁的視線。
可能是沒怎麼打過球,缺乏運動量,細汗布滿額頭,胸口起伏的幅度很大,卻在接收到林一硯視線時還是硬生生地扯出一個笑,充滿挑釁。
林一硯想,他笑得真難看,有點刺眼。
男生們休息了一會兒又開始繼續打球。
球在彆人手上時路梁幾乎是處於不動的敷衍狀態,注意力也不集中,被人截下球也是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可當球一旦到了林一硯手上,他就像打了雞血似的,橫衝直撞,似乎一定要搶到他手裡的球。
兩三回合下來,再是脾氣好的人都被纏得有了些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