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果自然是道行不夠的時澄月丟盔棄甲,紅著耳朵說那明天見。
恰好是她說完明天見這三個字時,304路闖入他們的視線。
司機按下打開前門的按鈕。
林一硯一腳邁上第一格台階,轉身和她說再見。
像積澱許久的勇氣終於在這一刻,隨著開門聲一起爆發。
時澄月向前邁了一大步,帆布鞋恰巧踏進一個淺淺的水窪裡,泥水在她褲腳邊濺起一個個小點。
她用力抓住林一硯的衣領往下一拽,踮腳在他唇上落下飛快的一吻。
她能清晰明朗地感受到眼前這人眼裡的錯愕。
但她撇開眼,裝作沒看見,隻盯著地上一個又一個的水窪:“你……你出去打聽打聽,誰談戀愛的時候隻親臉?”白皙的臉頰像被不懂繪畫的初學者用過度的紅色顏料塗抹,久久無法恢複正常。
她輕聲嘀咕,“真沒出息!”
林一硯立刻就要下台階。
司機暴躁地按了聲喇叭:“哎哎哎,上不上?”
林一硯想說不上,這世界上任何一個智商超過八十的人都不會選擇再上車。
他剛要開口,時澄月用力推了一把他的肩膀,而後歪頭,明媚五官上浮現壞笑:“叔叔,他上的!你快關門!”
“好嘞。”司機乾脆利落地按下關門按鈕。
林一硯像傻子一樣,手足無措地站在前門處,看著站在外麵和他招手的時澄月,頰邊的笑容還未褪下。
車在行駛。饒是有再好的核心力量,他還是控製不住身體的趔趄,往車後走。
車上空位很多,他粗略掃了一眼,覺得此刻的自己非常適合老弱病殘座。於是他心安理得地坐下。
剛剛那短暫到如同摁上三倍速的畫麵在腦子裡一遍又一遍地飛過。
雖然隻是蜻蜓點水,但是她的嘴巴好像很軟,粉粉的,又亮晶晶。
他用力地抿了一下唇。
手肘撐在大腿上,額頭一下一下地點著前麵那個座位。
肩膀被人戳了一下。
林一硯回頭,後座的奶奶已經觀察他許久。她顫顫巍巍地拉開自己的包,拿出一袋塑料袋,裡麵包裹著幾盒藥,語氣擔心又關切:“沒事吧小朋友?怎麼臉和耳朵都紅成這樣?”
小朋友……
不!他不再是小朋友了!
就在剛才,就在五分鐘前,他已經成為了和自己喜歡的女生接過吻的成年人了!
林一硯:“……奶奶,我沒事,謝謝你。”
奶奶認真地看他,半晌才點點頭:“那就好,有事和奶奶說,奶奶有藥。”
·
淋過雨,洗了個長久的熱水澡,時澄月在做作業和找林一硯之間門徘徊了一下,想出一個兩全之策,和他開視頻電話,讓他教她做題。
但是念頭不過持續幾秒,想想作罷。
今時不同往日,和他打視頻,那這作業還做得完嗎?
做完所有作業,她躺在床上。
外麵還在淅淅瀝瀝下著小雨,不知道是什麼蟬蟲先醒來,猝不及防地叫了一聲。
時澄月心裡思緒如蝴蝶蹁躚,在每個角落都留下痕跡,讓她清醒萬分,然後開始回味那個吻。
不過一個落到臉頰上的吻,就如被荷爾蒙正盛的少年采摘下了她生長出的第一顆櫻桃,甜膩沁人,酸澀也要人欲罷不能。
算了。
時澄月拿過平板,點開和林一硯的對話框:【睡了嗎?】
半分鐘後,屏幕亮了。
【睡了會和你說的。】
他怎麼會是治療失眠的良藥呢?他簡直是阻撓她入睡的苦果。
時澄月徹底睡不著了。
·
不過此刻的林一硯的確沒有睡覺。
家裡氣壓有些低。坨寶這沒有義氣的狗東西早就溜得遠遠的,遠離紛爭現場。
林一硯盤腿坐在沙發上,聽著顧秀琦在他麵前喋喋不休地教誨。
原因無他,符江開一通電話打給彼時正在開會的顧秀琦,顧秀琦一看那成績,心說這不是挺好的嗎,然後對方拿出了這一整個學期林一硯的大大小小成績的清單。
顧秀琦兩眼一黑。
較他以往的成績,這次一模的數學實在考得太差了。
“林一硯,你犯什麼毛病了?”顧秀琦問。
林一硯眨了下眼睛:“沒有啊。”
“那你考數學的時候怎麼了?”
“沒睡好,時間門來不及了,後麵幾題沒做完。”
這的確是事實。
顧秀琦眼裡露出懷疑:“真的?”
“嗯。”
“沒談戀愛吧?”顧秀琦乾脆利落地補充,“彆騙我,我是你媽,我能看出來。”
話落,林一硯垂著的眼突然抬起,他平靜地看著顧秀琦,最後沒忍住,抓了抓後腦勺的短發,笑得燦爛又明亮。
挺……挺高興的啊。
裝都不裝一下。
顧秀琦:“……”
“是時澄月嗎?”
她看著自己的兒子僅僅是因為聽到這個名字就綻放出燦爛笑意的臉,她覺得自己的心情都仿佛被明媚與喜悅感染到。
顧秀琦歎了口氣。
無需再多言語,她已經知道了。
放在桌上的手機屏幕亮了一下,像昭示著什麼的指示燈。母子倆的目光同時落在手機屏幕上,微信消息沒有顯示具體信息。
林一硯掩飾般輕咳了兩聲,他起身,拿過丟在地上的書包,不甚在意地甩了甩早就已經乾了的頭發:“媽。”
顧秀琦:“嗯?”
林一硯回身,眉眼裡是自信的把握。
他笑了一下,淺淺笑容裡是自信和難得一見的自傲。
這是顧秀琦第一次看見林一硯神色間門對未知未來的沉著與把握。
旁人總會對這種目空一切自恃其才的模樣感到厭煩,可這樣的林一硯卻像給顧秀琦吃下一顆強力定心丸:“下一次考試我會拿第一的。”
不僅是下一次考試,所有的考試,他都會努力拿第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