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模成績出來的時候,後麵的高考倒計時日曆表已經翻到了47,像鮮紅明亮的磚塊砸在每個高三學子的心頭。
還有47天,時澄月的高中生活就結束了。
不需要出操的大課間,男生女生們站在走廊上曬太陽。
時澄月和女生們聊著天,餘光一瞥,她看見路梁從樓上下來。
她條件反射地轉過身去,不想和他對視。
“時澄月。”路梁站到她身邊,“林一硯這次考得很差,你知道嗎?”
幾個女生相互對視一眼,自覺退避三舍,眼裡卻流露出興奮和吃瓜的目光,毫不掩飾。
“要不要去叫林一硯?”
“叫他乾嘛?”
“我最喜歡看人打架了,瓜子都備好了。”
時澄月沒好氣地嘖了聲,鋒利眼刀直直向薑蔚和鄭冉冉飛去。
兩人齊齊住嘴:“我瞎說的!”
“路梁,你也沒好到哪裡去。”時澄月聳聳肩,“忙著操心彆人的事情,都管不上自己的學習了吧?”
她聲音溫柔如水,漂亮臉上帶著嬌俏,笑得燦爛。
路梁:“我是沒他退步得厲害,從第一往下掉很簡單,要再爬回第一就難了。林一硯也不算是不學習就能考好的那種人,他——”
時澄月毫不在乎地打斷,她伸手去擋斜射進長廊的陽光:“就一次二模而已,你這麼在意乾什麼哦。不要太把一次考試當回事,又不是考不好就會死了。我們林一硯的確不是天賦流,的確沒法做到不熬夜學習還能穩居第一,可是我就喜歡這樣的林一硯。”
她就是異類,她就是叛逆。
她就是不喜歡一邁步就已在頂峰的人,她就是喜歡慢慢攀登上去的人。
如果在一年前問時澄月,她最想要什麼,那她一定會說:我希望一覺醒來,我可以擁有做什麼題都會,任何複雜的文言詞句隻輕掃一眼就可以完整印在腦子裡,考什麼都是第一名,不學習也可以輕鬆摘得桂冠的技能。
可是很遺憾,她驚訝地發現自己成為了曾經最討厭的愛學習的乖孩子。
她羨慕天賦,卻不嫉妒。因為努力也是世間寶貴的一種。
不學習就能第一,是什麼值得炫耀的事情嗎?
好吧,好像是。
可是這世上更多的是普通人。
奇跡不會無緣無故地光顧她,可努力會帶來奇跡。
想到這裡,時澄月恍然發現林一硯帶給了自己很多東西。
他說,朋友是用來提供正確的情緒價值的,所以他從來沒有在她麵前展現過自己的不高興。
他說,你就是很棒的時澄月啊,有的時候隻是做對一道題,他和田鑫澤蔣凱承他們就會轉過頭來耍寶,像小海豹一樣誇張地給她鼓掌。
還有很多很多。
那些東西,或重要,或無謂,可就是讓她與一年前的自己截然不同。
而她也心知肚明,她非常非常,非常喜歡現在的自己。
路梁:“你——”
“路梁。”她無比認真地看著他,“都要高考了,大家都自顧不暇,拜托你也管好你自己吧。”
“我確定,我非常非常喜歡林一硯。”
“隻有這一個答案。”
·
鄭冉冉和薑蔚湊上去,望著路梁進教室的背影,戳了戳時澄月。
“你會不會打擊到他了?”
時澄月挑眉:“操心操心自己吧,你的二模成績沒有打擊到你嗎?”
薑蔚捂住臉,淒厲大叫:“啊啊啊啊啊啊時澄月變了!時澄月居然開始說這些話了!”
鄭冉冉把視線移到時澄月身上,她眼睛微眯,仔仔細細地瞧著時澄月。
時澄月被她看得有些發毛,問了句乾嘛啊。
鄭冉冉:“你這一年真的變化蠻多的。”
時澄月:“是嗎?”
“嗯,我更喜歡你了時澄月!”
時澄月連忙往後退了一步:“我心裡有人了,你不要再硬擠進來了。”
“你這人怎麼這樣!”
祁嘉虞扶著腰慢悠悠地從廁所出來,連聲哀叫:“我不行了,高考完我得去割個痔瘡。”
她手上的水故意甩了兩人一臉,見她們倆以詭異姿勢抱在一起,好奇發問,“你們在乾嘛啊?”
鄭冉冉先告狀:“她說她有林一硯了,不需要我們倆了。”
祁嘉虞旋即發怒,一點兒也不聽來自可憐的時澄月的澄清:“時澄月,你這就沒意思了啊!”
三人放肆地打鬨在一起,嬉笑聲充斥長長的走廊。
窗外陽光愜意,似乎預示著從今天開始都是一個好天氣。
否定自己是世界上最簡單又最難的事情。時澄月的確沒法考上清北,她知道自己不該妄自菲薄,可也不能自命不凡。再給她一年,兩年,三年,她也許還是考不上。
沒有競賽分,不是特長生,她就是個普通人。
可是她為自己夯實基礎一步一步往上爬而驕傲。
至於唯一遺憾的事……
她想了想,可能就是高三才遇見林一硯,所以她晚了整整兩年可以好好學習的機會。
哼,她才不高興責怪自己呢。所以她決定把責任都拋到林一硯身上。
這個膽小鬼,初三第一次見麵時不敢和她道一聲簡簡單單的謝,為什麼高中重逢他也不主動追她!如果不是他弟弟陰差陽錯地騙了她,那他們的故事到底會從哪一天才開始呢?或者說,他們之間還會有故事嗎?
“想什麼呢你?”祁嘉虞問。
時澄月說:“我想和林一硯上同一所大學。”
祁嘉虞毫不意外:“考啊!”
看來她的姐妹不懂這句話意味著什麼。
時澄月嗯了聲。
考啊。
“我要去和林一硯說一聲。”
她想告訴林一硯,她的確考不上清北,但她會努力的。不單純為了他,更是為了自己。
想到這裡,時澄月迫不及待地往樓上跑。
祁嘉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