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誤會了伯爵閣下。”翁貝托說話的時候笑容溫和親切, 帶著神職者(忽悠人時)特有的神聖氣質:“我和教皇陛下都沒有插手貴國內部事物的打算, 我們和他們不一樣,並不喜歡過於接觸某些容易腐蝕人心, 使人墮落成魔鬼的東西。”
比如權利。
這麼說或許顯得有點矯情,但這個時期的教會內部確實也是有不戀權不貪圖享樂的神職者, 一部分神職者認為他們必須克製一味的享樂,應該一心一意的去感謝上帝讓他們來到人間,所以他們走出熱鬨和繁華,在遠離塵囂的修道院裡過著純潔簡樸的生活, 向上帝訴說他們的忠貞。
和後來變得藏汙納垢的修道院不同,現在的修道院還是真正的清淨之地,住在裡麵的都是苦修的隱士,他們獨善其身, 幾乎完全不參與修道院之外的紛爭。
但不管是教皇還是翁貝托主教,顯然都不可能是苦修者,以他們為首的鴿派同樣不是。
翁貝托所謂的不同,也並不是說他們真正全身心都投入到自己的信仰中,隻是因為他們的愛好和鷹派不同而已。
鷹派支持戰爭, 因為他們希望獲得更高的權利和獨一無二的地位,而鴿派, 他們熱不熱愛和平不能確定,不願意花心思去追逐權利和發動戰爭卻是事實。
教會的神職者們可以說是歐洲最有文化的一群人了, 從最普通的修道士到最高位的教皇, 越是高位者越是學識淵博, 可以說能識文斷字是成為神職者的基礎條件,不然連聖經都看不懂怎麼辦?
很多人都認為中世紀的人愚昧和沉迷迷信不可自拔,科學探索者們總是受到教會的迫害,在在中世紀中後期確實如此,但在中世紀早期,教會還沒有完全壞掉以前,他們對科學探索者的態度其實沒有那麼敵對。
教會之內,鴿派的成員除了在針對東方教會這點上和鷹派的態度完全不同外,他們大多還有一些共通點,就是熱愛研究。
這個研究包括又不限於煉金術,他們研究煉金研究醫術研究天文等等一切讓他們熱愛的東西,當然占比最重的還是對神學的研究。
可以說,在教會內部,很多人的研究愛好放到幾百年以後,就是被教會明令禁止的異端行為了。
但在這個時期,這隻是大多數神職者的個人愛好,並不被明文禁止,教會內部甚至有根據研究方向相同而產生的小團體。
鴿派成員們大多出自這些小團體中,相比對權利,他們對自己的研究更加熱愛。
但大概也是因為這些研究需要占據他們不少的時間,導致鴿派在教會內部往往沒有什麼實權,在高位神職者中也屬於少數派。
費利克斯雙手交握,抵著下巴問他:“那你想要我做什麼?”
“就和其他商人想要的一樣。”翁貝托道:“普通的商貿合作就可以了。”
薩丁森郡的商品現在可是非常緊俏的,它們在普拉迪帝國內都是供不應求,稍有一些流到國外,甚至能賣出高於十倍的價錢,但很可惜的是,製作速度跟不上,費利克斯目前並沒有開設海外市場的意向。
而且因為魏薇對教會的抵觸,和費利克斯本人的不喜,他們的生意可以和商人合作和貴族合作,卻從來不許教會插手,連存錢時選擇的銀行也是教會勢力最少的那個。
也是因為他表現出來的總總對教會的不待見,羅伯托等人才會連尋求合作的意圖也沒有,上來就直接使用那些見不得光的手段。
之前就說過鴿派在教會內基本接觸不到財權方麵的要務,自然的他們在富方麵完全比不上鷹派,而有權有錢的那一方自然更容易吸引附庸者。
現在教皇是他們鴿派的人,雖然很多時候隻是個傀儡,但他的號召力還是很強的,如果再有財富的誘惑,想來願意站在他們這邊的人也會變多,到時候他們在教會內也不會這麼被動了。
可惜賺錢的生意他們都接觸不到,大多數神職者也沒有經商的天賦,所以他們一直沒想到怎麼積累財富。
直到他們發現鷹派盯上了費利克斯,而約翰教皇的老朋友正在為他服務,有這麼一層關係在,不僅鷹派認為可以借機利用一下,就連鴿派也覺得這是個尋求合作的機會。
幫薩丁森擋下訪問團是他們釋放善意的第一步,特意在王都調查綁架的線索則是第二步。
既然不是要在普拉迪生事,費利克斯的態度就溫和了一些,隻是所謂的合作卻不太容易。
“目前薩丁森各項產品的生產都陷入瓶頸,無法提高,你們如果隻是需要少部分商品我還能想想辦法,但如果你們要很多,我這邊是無法供應的。”
薩丁森郡目前的產出都是被那些商人包圓了的,他作為主人可以預留一些,但不可能因為教會就毀約,他和那些商人可都是簽了約的,訂單可以排到一年後,教會想插隊也不行。
翁貝托也不是個做生意的料,學不會商人那套,原本還在犯愁要怎麼合作,現在看了薩丁森郡的麥收,他才有了主意。
他直接就對費利克斯說,他們想換的是讓土地豐產的辦法。
聽他說是想要這個,費利克斯爽快同意了,本來這些事就不是秘密,薩丁森郡周邊的貴族都會派人來偷偷學習,他名字的也沒有攔著,就是不在意這些方法傳揚出去。
他想的很明白,薩丁森郡現在本來就樹大招風,如果連這種藏不住的事情都要使勁瞞著,其他貴族恐怕就不會像現在這麼好說話了,而國王也不會站在他這邊。
所以不管是糞肥的漚製和使用,還是小麥的田間管理等,費利克斯也早就去年去王都的時候就交給了國王,不然這會兒薩丁森哪裡還會這麼平靜,恐怕他們現在的豐產訊息早就被傳遞到王都去了。
見他這麼爽快的就答應了,翁貝托露出高興的笑容,也不等他把答應的東西拿出來,直接就把手裡的線索告訴他了。
“我們找到了那些綁架犯裡的剩下的三個人,他們現在躲在普拉迪王都外的一處修道院裡。”
作為外來者,翁貝托能打聽到這個消息已經很不容易了,一個被通緝的雇傭兵竟然能躲在修道院裡,那裡顯然有人接應他們,不過在被全國通緝的情況下,也確實是隻有修道院那種人跡罕至的地方才能讓他們躲藏了。
費利克斯沒想到他的線索竟然是直接找到了人,他皺眉道:“修道院?和教會有關?”
翁貝托閉嘴不語,這個話題他真的不太方便回答。
不過事實就是如此,如果沒有教會的關係,一般人怎麼可能進入修道院,根據他得到的情報來看,那三個人現在的身份是從其他修道院轉過去的修道士,沒有教會人士幫忙,他們根本不可能順利進入修道院,而且至今沒有露餡。
翁貝托把修道院的具體位置告訴了他:“我派了人到那個修道院看著他們,如果你要抓人,可以找他。”
身為主教他想調動下位的神職者隻是一句話的事情,修道院的修道士們雖然遠離塵囂,但不同修道院的人互相轉院是經常有的事情,比如某個地方的修道院要進行修葺的時候,他們就會到其他修道院暫時呆一段時間。
既然沒人懷疑修道士會是雇傭兵假冒的,自然也沒有人會發現新來的修道士是去監視人的。
甚至都不用擔心有人詢問過多的內容,因為修道院的修道士奉行沉默是金,除了祈禱時,他們大多數時候都必須要保持沉默,平時的交流基本靠自成一體的手語。
當然他們能做的也僅限於此,這個線索已經足夠,既然涉及教會,後續的調查他們更不好插手。
“謝謝你的線索。”得到這個消息,費利克斯迫不及待去處理這事,他沒有再和翁貝托再多說:“你要的東西之後我會讓人送去。”
翁貝托聽出他話裡送客的意思,也不多留,站起來朝他點了點頭,就自己離開了。
站在門口的仆人見他出來,恭敬的送他回房間。
費利克斯拿了一張信紙開始寫信,他在王都留了人查這事,現在自然是要讓他們去抓人了。
至於抓捕過程中會不會惹惱修道院的人,他一點都不擔心,雖然相比其他神職者,普拉迪對在修道院中苦修的修道士要相對容忍的多,但出了窩藏罪犯的事情,這份容忍就沒必要了。
寫好信,放進信封裡封好,派人用最快的速度送到王都去。
做完這些,他才深呼吸一口氣,背靠椅背,雙手放在扶手上沉思起來。
魏薇敲了門沒聽到回複,自己打開門走了進來,就看到費利克斯這副樣子,盯著前方好像在發呆。
“怎麼了?翁貝托主教和你說什麼了,這副樣子。”
“沒事,就是剛剛翁貝托告訴我之前先綁架你的雇傭兵找到了。”
“這個就是他說的重要事情啊。”魏薇了然:“所以,他提什麼要求了?”
她把手裡端著的托盤放到桌子上,給他倒了杯茶,又把一盤切好的西瓜和兩疊點心擺上,坐在桌子對麵給自己也倒了一杯,一副準備開下茶會的樣子。
當然她自己吃的不多,水果點心基本都是給費利克斯準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