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事,”時喻輕輕搖了搖頭,“就是有些擔心二哥你這麼不會說話,進了機械廠會不會惹彆人不高興,咱們是一家人,我不會介意,可廠子裡那麼多人,指不定就會暗暗的埋怨上二哥了,二哥以後還是要小心一些才對。”
對於時喻的這些話,柳桑柔深以為然,她爸看起來呆呆傻傻的甚至還有些笨,她有時候都恨不得敲開對方的腦子,看看裡麵究竟裝了什麼東西。
柳桑柔扯著柳城華的手連連點頭,“爸,小叔嘴皮子利索,你多跟他學學,到了廠子裡好好工作,少說點話就行,彆人讓你幫忙的時候你也不要總是答應下來,要學會拒絕。”
“咱們村子裡就這麼點人,都是知根知底的,可廠子裡的那些人卻是知人知麵不知心,可彆被人家給坑了。”
一提起要叮囑自家老父親,柳桑柔立馬就變得滔滔不絕了起來,都開始恨不得跟著柳城華一起進到廠子裡去。
柳城華一直都是那副老實巴交的樣子,即便當著弟弟和村長等人的麵被女兒數落,他也沒有一絲一毫的不耐煩,甚至語調很是輕快,“好,我知道了,我的小祖宗。”
柳桑柔這才高興,幾人坐著村長家的拖拉機一起去了城裡。
機械廠的廠長黃奕見到他們態度很是熱情,將三人都分配到了活比較輕鬆的崗位上。
這家機械廠是造汽車配件的,廠子很大,裡麵的器械也很多,各種零配件看的人眼花繚亂。
時喻本身不用說,村長的兒子也是念過書的人,隻不過因為成績不太理想沒考上高中,所以才一直留在了村子裡。
二人上手很快,沒幾天的時間就適應了機械廠的工作,時喻甚至還有一次在機械出了故障,沒辦法繼續運作的時候輕輕鬆鬆將其給解決了。
這是廠裡的一種比較大型的機械,很是貴重,但卻也因為它太過於貴重,整個廠就隻有這麼一台,它壞了,大半個廠子的工作都得停下來。
而且修一次還特彆的麻煩,需要上報上級領導,要上麵派專門的修理員工下來才行,一來一回至少要折騰一個星期。
現在已經到了年底,各個廠子都加班加點的趕工,黃奕本來都抱著要損失好大一筆訂單的打算了,卻沒想到時喻竟然給了他這麼大一個驚喜。
光看他能夠拿出三個機械廠正式員工的名額給柳桑柔也能看得出來,黃奕並不是一個吝嗇的人,這次時喻修好了機械省了時間又省了錢,黃奕直接獎勵了他五百塊錢。
廠子裡的正式工一個月也才50塊錢的工資,五百塊錢需要不吃不喝連續十個月才能攢得下來。
時喻一瞬間收到了無數員工們羨慕的目光。
可他們也知道自己沒有那個本事,那個機械一直都在廠子裡,也壞了很多次,從來沒有人能夠把它修好。
因此他們雖然羨慕時喻得了一大筆錢,倒也沒有什麼嫉妒之心。
時喻在廠子裡過得風生水起,但到了柳城華這裡卻全然變成了另外一副樣子,機械廠和村裡完全不一樣,每個人都有自己需要做的任務,固定在一個位置上的流水線工作保證了每個人都無法偷懶,卻也使得柳城華失去了“幫助”彆人的可能。
時喻在廠裡名聲大噪,而他自己卻默默無聞,甚至是除了時喻和村長的兒子,幾乎沒什麼人和他說上幾句話。
柳城華在機械廠裡日漸沉默了起來。
在時喻被廠長獎勵了五百塊錢的那天晚上,柳城華帶著一些村民們來到了時喻家。
在時喻疑惑的目光中,柳城華低著頭像是一個做錯了事情的孩子,誠惶誠恐地開口,“小弟啊,不是二哥非要逼你還錢,這不是聽說你被大老板獎勵了嘛,而且也快要到了過年的時候了,大家多多少少都有些困難,看你借我們的這錢……”
柳城華似乎是頭一次做這樣的事情,他緊張的兩隻胳膊都不不知道該放在哪裡,雙手死死的拽著衣角,手心都冒出了冷汗來。
“當……當然,如果你有什麼困難的話,也可以和大夥說說,我們……我們會體諒你的。”
時喻的目光越過柳成華看向了屋子裡站著的村民們,一個個臉上都帶著濃濃的期盼。
這些人都是之前柳奶奶去借錢時主動提出不要利息的人,之前柳天明想要賣掉柳落雁的時候,他們也沒有出現逼迫於柳奶奶。
就是一群老實巴交的農民,在得知時喻有了一大筆錢以後,開始奢望他能夠還上欠他們的債。
“沒什麼困難,”時喻搖了搖頭,輕聲說道,“本來就打算要把這些錢還給大家的,這幾年我腦子混,也多虧了大夥照顧我娘和我女兒。”
“應該的,應該的,”既然能夠要回自己的錢,村民們繃緊的心也瞬間就放鬆了下來,一個個開始東拉西扯的和時喻聊些過往,又暢想暢想未來。
時喻收了他們拿來的借條,連本帶利一分不落的還給了他們。
“不用不用,”一個村民連連擺手,“借錢哪裡還有要利息的,借多少還多少就行了,我不要你的利息。”
喻小子家的情況稍微好了一些,要不是因為知道他被大老板獎勵了,他們也不會這麼快就上門來要錢,如果還又加上利息,可不就又逼著喻小子了嘛。
時喻強硬的把錢塞進人的手裡,“當初我娘借錢的時候說了給利息,我定然不會突然反悔,你不要利息,豈不是陷我於不忠不義?”
那人立馬接不上話了,樂嗬嗬的收了錢,“好小子,看來你是真的想開了,以後可要好好過日子啊,再不能做那混賬事了。”
時喻笑著點頭,“肯定肯定。”
院子裡熱鬨了好一會兒,時喻挨個把村民們們離開了,隻剩下了一個柳城華。
時喻數了兩百七十八塊錢給他,“二哥算算吧,連本帶利的都在這裡了。”
一張一張的紙幣疊在一起也有厚厚一遝,柳城華拿在手中隻覺得這些錢燙手的緊,“我……我不急著要的,我就是想幫幫村民們。”
“我知道,”時喻應和著柳城華的話,“二哥好心嘛,但既然已經答應了要還錢,就斷然沒有還了其他人卻依舊欠著二哥的道理,家裡暫時也還沒困難到這個地步,兩百多塊錢還是能拿的出來的。”
柳城華被噎的呼吸一滯,隻能訕訕的開口,“還是小弟想的周到,是二哥想岔了。”
柳城華提出要走,時喻連連留他,“就在這吃個飯再走吧,今天是娘做的飯,二哥應該有許久未曾嘗過娘的手藝了。”
“不了不了,”柳城華趕忙拒絕,像是屁股後麵有什麼餓狼在攆他一樣,一溜煙兒就不見了人影。
暮色下,羊腸小道延伸到遠方,道路的儘頭傳來幾聲低低的犬吠,時喻緩緩收回了視線。
這個無論是劇情裡還是原主的記憶中一直都老實巴交的二哥,似乎也是有著其他的秘密呢。
飯桌上柳奶奶提出了疑問,“大老板獎勵你了你錢的事情咱們也沒有跟外人說過呀,怎麼他們這麼快就上門了?”
倒也不是柳奶奶不願意還錢,隻是那嶄新的票子捏在手裡都還沒捂熱乎,就全部都被送了出去,終究還是有點心疼的。
“估計是二哥不小心說漏嘴了吧,”時喻頭也沒抬得開口。
“這個華小子,”柳奶奶的眉心皺了皺,“自己是個軟耳朵,拿著家裡的東西去幫助彆人也就罷了,怎麼也還非要把你給拉下水?”
柳奶奶是真的心疼那些錢,雖然五百塊錢聽著有很多,可還掉欠柳桑柔買機械廠工作名額的,在連本帶利的還給村民以後,幾乎就已經沒有剩餘了。
倒也不是她自私,原本在柳奶奶的計劃裡,她是想要先給柳落雁和柳沉魚姐妹二人每人做一身衣服。
十來歲的小孩子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去年的衣裳早就短的不能穿了,天氣越來越冷,露個胳膊和腳在外麵也不是個事兒。
更何況,前些天柳沉魚因為摔了一跤把唯一保暖一點的衣裳還給摔破了,那衣裳補了太多次,幾乎已經沒有了能夠再次打補丁的地方。
柳桑柔時常來家裡找柳沉魚玩,對比起她身上乾淨整潔的衣裳,柳沉魚就像是個小叫花子一樣,柳奶奶心裡是一陣陣的酸澀。
她想著反正時喻進了機械廠,每個月都有工資拿,先讓自家的人吃飽穿暖和了,在慢慢的還村民們的錢,年前先還上一部分,讓大夥兒都能過個好年,等年後再把剩下的都還了。
可現在這情況倒好,距離發工資還有將近一個月的時間,家裡隻剩下十幾塊錢了,四口人還要嚼用,做衣服也需要時間,兩個丫頭年前都不一定能夠穿上暖和的衣裳。
柳奶奶唉聲歎氣的說道,“又要苦了兩個丫頭了。”
“奶,我不苦。”柳落雁大口大口的嚼著嘴巴裡的肉,今天爸爸獲得了獎勵,晚上下班回來的時候買了肉,奶奶將肉切成了厚片和蒜苗炒在了一起,還滴了一滴香油,吃的她滿嘴留香。
比起爸爸清醒過來以前的日子,現在真的已經很好了,不過是不能穿新衣裳而已,沒什麼大不了的,她一點都不覺得苦。
柳沉魚撇撇嘴,有些恨鐵不成鋼的開口,“瞧你那出息。”
晚上吃完了飯,柳沉魚拉著柳落雁進到了時喻的屋子,稍微有了點肉的手掌伸在了時喻的麵前,“家裡剩下的錢,拿過來。”
時喻挑眉,“你要乾什麼?”
柳沉魚梗著脖子,一副家裡她最大的模樣,“從今天開始,家裡的錢都由我來管。”
奶奶就是個兒子寶,爸爸說什麼她都聽,從來不會反駁一句,姐姐也是個沒心沒肺的,隻要能吃飽飯不餓肚子,就可以什麼都不管。
爸爸又是個混不吝的,雖然現在不喝酒,也不賭博了,可今天隻因為二伯的一句話就散出去了五百多塊錢,好不容易有點盈餘的家裡又變得入不敷出了起來。
僅剩的這麼點錢捏在他爸爸的手裡,指不定哪天就散光了,這家政大權,還是得由她來掌握才行。
柳落雁有些不讚同,“妹妹,你彆鬨。”
柳沉魚態度很是強硬,伸出來的手長沒有半分縮回去的意思,她仰著腦袋值是時喻的眼睛,“爸,你就說,你答不答應?”
十歲的小丫頭裝著一副大人的深沉模樣,倒是有些滑稽,時喻輕笑一聲,轉身從櫃子裡拿出了一個小荷包給了柳沉魚,“剩下的錢都在這裡了。”
柳沉魚掏出錢看了一眼,隻有一把子零零散散的小鈔,全部加在一起都不超過二十塊。
她隻覺得自己的小腦袋一陣眩暈,這些錢要用一個月,還要準備過年的東西,根本就不夠。
“五百塊錢,全沒了?”柳沉魚不信邪的再問了一遍。
時喻點頭肯定,“沒了。”
小丫頭幾乎快要哭出來,“你怎麼這麼敗家呢,他們讓你還錢你就還呀,都不知道藏一點的,笨死了!”
時喻覺得好笑,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她的腦袋,“下個月發了工資就有錢了,到時候如果實在不夠的話,我就向大老板請是提前預支工資,肯定能讓你們過個好年的。”
柳沉魚皺著眉頭有些不信,“真的假的?”
她頭一次聽說工資還能提前支取出來。
“我能騙你不成?”時喻語氣篤定,“大老板光獎勵都能給我五百塊,提前預支五十塊錢的工資而已,並不是什麼難事。”
“那就好,”柳沉魚緊緊的攥著手裡的荷包,“但是預支了工資以後,你也不能亂花,要全部都上交回來。”
想了想後,她又猶豫的開口,“花那麼一點點也不是不可以,就是不能花太多了,就……”柳沉魚思索半天後艱難的伸出一根手指頭,“給你一塊錢零花。”
時喻笑,“好。”
——
爸爸有了工作,姐妹倆再也不用辛苦的做活,她們和柳桑柔三個人一起滿村子山腳的到處跑,不是能掏著個鳥蛋,就是能找著個果子,日子過的可是瀟灑。
這天,三人繞著山腳走了一圈,可卻什麼都沒有找到,柳沉魚終於找著機會反擊,“還小福星呢,今天什麼也沒有。”
柳桑柔有些垂頭喪氣,“應該是咱們來太多次的緣故,要不咱們上山去找找吧,說不定還能遇到撞過來的笨蛋兔子,山腳下實在是沒有什麼好東西了。”
柳落雁有些猶豫,“可是妹妹的腳還沒好,她沒辦法進山的。”
“哎呀,不用管我,你們進去唄!”柳沉魚拄著棍子坐在了一塊石頭上,“我就在這等你們。”
“要是逮不著兔子的話……”柳沉魚笑得陰惻惻的,“柳桑柔,我就把你當兔子給烤了。”
柳桑柔直接抬手給了她一個腦瓜崩,“沒大沒小,你就等著吧你。”
在柳沉魚暴跳如雷的怒吼聲中,柳桑柔興高采烈地拉著柳落雁上了山,“二丫真的太好玩了,哈哈哈。”
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柳落雁也看清楚了柳桑柔並不是真心的想要欺負妹妹,隻是在逗妹妹玩而已,便也由著他去了。
兩人沿著羊腸小道一路向前,逐漸的周圍的樹木越來越茂盛,村民活動的痕跡也少了許多。
“砰——”
忽然,不遠處的草叢裡傳來了一道東西碰撞的聲響,柳桑柔開心的抓緊了柳落雁的胳膊,“說不定真的是有什麼笨兔子撞在了樹上,咱們快過去看看。”
“嘿嘿嘿……”就在兩人翻過灌木叢的時候,眼前突然冒出來了一個笑容猥瑣的男人,他赤/裸/裸的視線不斷的打量著兩個女孩,最終停在了年紀大一些的柳落雁的身上。
深山老林裡突然出現的猥瑣男實在是無法讓她不警惕,柳桑柔護著柳落雁連連後退,“你是誰?你要乾什麼?”
眼前的男人陌生的緊,柳桑柔確定自己從未見過他,估計是周邊村子裡的人。
山林裡到處都是灌木和雜草,她們根本跑不快,柳桑柔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我們是跟著大人一起上山的,我警告你不要亂來,要不然隻要我喊一聲,村長他們立刻就會把你抓起來。”
柳落雁死死抓著柳桑柔的手,她是姐姐,要保護好妹妹,強撐著膽子開口,“這是我們村裡的山,不管你是從哪來的,你快點離開!”
猥瑣男人步步緊逼,眼神越發的肆無忌憚,他盯著柳落雁幾乎快要流下口水來,“大丫,你不認得我,我卻認得你,我可是你未來的夫婿。”
柳桑柔一顆心緊緊的提了起來,“你是王賴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