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眨眼震驚,露出些許受傷,一雙圓溜溜的大眼睛眨了眨,沁出了一抹晶瑩的淚來。
肖思目光灼灼的望著時喻,嘴唇輕顫,“所以……在我被何星源等人攔住羞辱的時候,二師兄和三師兄就在不遠處看著是嗎?”
“他們表麵上裝作很疼愛我的樣子,但實際上心裡是萬分不解的吧,是不是還會覺得是我占據了他們原本的小師妹的身份,而有些厭惡與我呢?”
她的眉眼濕漉漉的,因為極度的委屈而使得鼻尖通紅,單薄的身體也在輕輕的顫抖,如此楚楚可憐的模樣,到是和肖涵更相似了幾分。
時喻一時間有些語塞,眼前的女孩也不過十三歲的年紀而已,前麵十多年都過著風餐露宿的日子,被追逐,被打罵,饑一頓飽一頓。
即便因為修煉了天衍劍決,體內多了些靈氣的滋養,可她還是很瘦,麵頰上找不出一絲多餘的肉,單薄的身體瘦的讓人心疼。
見時喻不說話,肖思心下更明白了幾分,她擦掉臉上的淚痕,露出了一抹自嘲的笑容,“我知道了。”
原來,老天從未給過她絲毫的偏愛,她以為的救贖,她以為的溫柔,全部都是假的,是基於另外一個和她長相相似的人而施舍而來的。
本就不屬於她的東西,即便是短暫的得到了一下,也終究不是她的,如此一想,舍棄似乎也變得沒有那麼艱難了。
脆弱的神情隻在肖思臉上出現了一瞬,頃刻之間又恢複到了伶牙俐齒的模樣,她擦乾了眼淚,輕輕笑著,“大師兄,我想知道真相,師尊他……”
肖思略微停頓了一下,到了嘴邊的二師兄和三師兄變成了他們的名字,“師尊知不知道赤南轅和霍然的心思?”
事情既然已經說開,心裡也被撕開了一道口子,時喻也不擔心將這口子撕得更大一些了,在肖思忐忑不已的目光當中,時喻輕輕點了點頭,“知道。”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啊!”
肖思目光中的受傷更重了幾分,“所以我能夠拜入師尊門下,可以成為天衍劍宗的弟子,也不過是因為我長的和肖涵相像而已。”
“那麼……”肖思扭過頭來,定定地望著時喻,“赤南轅和霍然之所以會出手傷了何星源,不過是為了阻止他說出事實的真相是嗎?將我隱瞞在鼓掌之中,像個跳梁小醜一樣渴求著他們的疼愛,乖乖巧巧的扮演著他們心目中的那個小師妹,成為讓他們睹物思人的那個存在。”
“這真是太可笑了!”肖思從未想過她的人生竟然會這麼的悲哀,“既然他們不想讓何星源告訴我事實,那為什麼又沒有在何星源一開始針對我的時候就替我出頭呢?”
忽然,肖思猛地瞪大了眼睛,“難道是……?”
時喻微微點點頭,殘忍的揭開這一個真相,“因為你的性格和肖涵不同,你渾身長滿了尖銳的刺,銳利無比,而肖涵性格乖巧,宛若隻能依附旁人的菟絲花。”
“我知道了,”似乎是因為接二連三的事實真相,讓肖思的心裡已經徹底的麻木,聽完時喻說的話後,她的神情很是平淡,沒有一絲一毫的憤怒,也沒有了之前隱藏在眼底的悲傷。
“你……”時喻正思索著該如何安慰她。
肖思忽然又開了口,“肖思……肖涵……”
她嘴唇蠕動著呢喃,“好一個肖思,好一個肖涵,肖思肖思……思念肖涵……”
“如此的名字,”肖思眉眼之間袒露出不加掩飾的譏諷和不屑,“不要也罷!”
“我本就是無名無姓之人,又何至於冠上肖涵的姓字,”肖思揚眉,指了指時喻身後的長空殘雪,“師兄,我既已拿了你的長空殘雪,那便和師兄是一家人了,我不想要肖思這個令我感到惡心的名字,我可以和大師兄你一個姓嗎?”
前世的肖思本可以獨自一人逍遙自在,可知道了原主死亡真相的她明知道可能會打不過天衍劍宗那些護著肖涵的人,她還是選擇了為原主報仇,這樣純粹的情義時喻自然是無不答應,“當然可以。”
“太好了!”聽到這話的肖思露出了今夜以來第一個由衷的笑容。
她睜著一雙圓溜溜的大眼睛,一瞬不瞬的看著時喻,“我原本就是什麼都沒有的一個人,就起單名一個無吧,無所求,也就無所而悲,從現在起,我的名字就叫洛無。”
“大師兄覺得,怎麼樣?”
時喻不由得微微眯了眯眼睛,“不好。”
小姑娘一下子就急了,“哪裡不好了?”
時喻坦然道,“無字太空泛,也太過於虛無,對你一個小姑娘而言,有些不合適。”
小姑娘微微一愣,眼底掠過了一抹了然,神情隨之失落了起來,她沒念過什麼書,也認不得什麼字,能夠想出來這麼一個無字,已經用儘了她僅有的知識。
小姑娘垂下眼眸,語調中帶著幾分寂寥,“那……大師兄覺得什麼字好呢?”
“嫵。”
時喻信手一揮,長空殘雪便從桌子上立了起來,尖銳的劍尖在地板上劃過,最後呈現出一個散發著寒雪氣息的“嫵”字。
小姑娘認得無字,也認得女字旁,但連在一起的這個字她沒學過,可當時喻寫出來的時候,她一下子就喜歡上了這個字,覺得這就是她命中注定的名字。
“我喜歡!”已經將肖思改成了洛嫵的小姑娘有些興高采烈,一雙眸子晶亮亮的,不斷地重複著自己的名字,小姑娘一下子猛地衝進了時喻的懷裡,“洛嫵,洛嫵……以後我就叫洛嫵啦!和肖涵沒有半分關係的洛嫵。”
時喻也輕輕笑了起來,“恭喜。”
過了半晌,洛嫵激動的情緒終於有了些許的緩和,她這時才忽然注意到,她手指能夠觸摸到的這具身體,沒有一絲一毫的溫度。
微涼的衣擺透過指尖,是恍若死人一般的冰雪的寒意。
洛嫵猛地鬆開了自己的手,她揚著頭,目光直視著眼前的青年。
他穿著寬大飄逸的藍色長袍,眉眼如畫,神情清冷,如山巔之清雪般高潔。
可同時也是極冷,他的眼睫上帶著細微的冰霜,那雙漂亮的桃花眼裡沉澱的是極為深邃幽暗的眸光,像是曆經了無數的過往和沉鬱帶來的滄桑。
洛嫵終於意識到,她崇拜不已的大師兄,已經是個死人了……
小姑娘猛地又落下淚來,晶瑩的淚滴像是斷了線的珠子一樣不斷地掉落,她蹲下身子雙手抱著胸,整個人顫抖不已,還有絲絲縷縷悲戚的抽泣聲接連不斷地傳來。
時喻一下子就懵了。
這……
這怎麼又突然哭起來了?
他是真的不會哄小孩子啊喂!
思索了良久,時喻擰著眉蹲了下來,他抬手輕輕拍上了洛嫵的背,聲音有些僵硬,“你……你彆哭了。”
“大師兄……”
洛嫵猛地抬起頭,對上了一雙擔憂無比的眼眸,她瞬間哭得更厲害了,這麼好的大師兄,這麼溫柔的大師兄,怎麼就……就隻剩下一縷殘魂了呢?
心臟處好似有什麼東西在抽動,一下一下刺的生疼,洛嫵忽然想起自己最初在長空殘雪劍前聽到大師兄聲音時,想要告訴師尊,卻被大師兄製止的情形。
她的眼眸裡忽然掠過一抹驚駭,“大師兄你的死……是不是另有其由?”
時喻微歎了口氣,無可奈何的點了點頭,“是。”
在洛嫵的不斷追問之下,時喻終究還是道出了當時的真相。
在聽到是因為肖涵拉著大師兄擋了魔尊的一擊,所以大師兄才會被魔氣侵蝕了丹田,到最後不得已以身飼魔的時候,洛嫵雙眼中的怒火都快要爆出來了。
她扭頭把長空殘雪倒提在手中,惡狠狠的說道,“肖涵現在在哪裡?我立馬就去宰了她!”
“如此一個自私自利的小人,居然還被天璣子他們放在心尖上疼,這簡直……”
洛嫵想了半天,硬憋出一個詞語,“簡直就是不知所謂!”
時喻輕笑出聲,“這個詞不是這麼用的。”
洛嫵瞬間大囧,她有些害羞的吐了吐舌頭,“那我沒念過書嘛,我怎麼知道這些。”
不同於洛嫵的憤慨,時喻神情倒是極其的平靜,“如果你想學的話,我可以教你認字。”
“真的嗎?”洛嫵的眼神瞬間就亮了起來,她有些迫不及待地湊近了時喻幾分,“大師兄先教教我寫你的名字唄。”
時喻點頭應下,“好。”
隔樓的小房間裡,一大一小兩道身影認認真真的伏在一張桌子旁,一道小一點的身影較為凝實乃是真人,大一些的那道身影虛幻透明,在燭火的照應下隱隱綽綽,顯露出幾分不真實之感。
隨著一個個鐵畫銀鉤般的字跡出現在洛嫵麵前,她平靜無波的心湖再一次蕩起了驚濤駭浪,她幾乎是不敢置信的看向端坐在她麵前的時喻,“大師兄……”
那一個個字跡當中蘊含著的風雪之力,夾雜著的極品冰靈根才有的冰寒劍氣,無一不讓洛嫵心生震撼。
她隻不過是凝視著這些字體而已,都沒有用心的去感受其中的劍氣,她才剛剛入門的天衍劍決,就已經在她體內自發地運轉了起來。
短短半盞茶的時間,洛嫵體內彙聚起來的靈力已經趕得上她一整天的修習所得了,而且劍訣也有了隱隱的突破之象。
如此才華橫溢的大師兄,如此精才絕豔的大師兄,就因為肖涵的自私自利,隻剩下了這麼一縷殘魂……
洛嫵心中的怒火再次被點燃,可她也知道自己此時絕對不會是天璣子他們的對手,而她也不知道肖涵的所在之處。
認真地思索了一下,洛嫵提出了一個折中的方法,“大師兄,不然我們離開天衍劍宗吧,九州大陸如此之遼闊,我們何必要被困在這一個小小的天衍劍宗,而且我相信有大師兄你的指導,我修習劍決的速度絕對不會比任何人差。”
頂著小姑娘滿含期待的目光,時喻無可奈何地說出了一個殘忍的真相,“我沒辦法離開。”
時喻之前的每次穿越都是穿越在原主瀕臨死亡之際,隻要他能夠躲開原主死亡的那個臨界點,就可以成功的附著在原主的身體之上,在這個世界安安穩穩的生存下去。
可這個修真界卻與之前的那幾個普通世界截然不同,原主是用肉身為祭想要封印魔尊的,他的肉身比靈魂消散的更為徹底。
時喻在穿越到這個小世界的時候,原主僅剩的一絲殘魂已經依附在了長空殘雪上麵,成為了長空殘雪的劍靈。
而原劇情中長空殘雪被洛嫵拿到以後之所以劍靈沒有出現,則是因為原主的殘魂太過於虛弱了,長空殘雪被放在劍塚裡整整十年,原主的殘魂得不到任何的滋養,也沒有辦法吸收天地靈氣,隻能在無邊的孤寂當中一點一點的徹底消散了去。
時喻到來時原主的殘魂還在,但卻也已經殘破不堪,時喻便把他的殘魂放在了自己的神魂裡進行蘊養。
不知究竟是因為原主對天衍劍宗的感情太過於深厚,還是因為懷著對天衍劍宗所有人的怨恨,時喻在蘊養了原主的神魂以後,就發現自己也被困在了天衍劍宗。
不僅如此,他的神魂還隻能跟著長空殘雪而動,完全離不開長空殘雪三米以外的地方。
隱藏在識海深處的2333委屈巴巴:因為他家宿主被困住了沒辦法出去,十年的時間太過於無聊,每天做的事情不是拆了他,就是把他組裝起來,誰敢想象,他一個才剛剛出廠的新係統而已,被他的宿主拆了足足不下上千遍呀!
他還是一個什麼都不知道的小統子,他家宿主可憐,他就不可憐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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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嫵大驚失色,“那怎麼辦?”
她真的不想再繼續和這些惡心的人虛以委蛇。
“不著急,”時喻略一沉吟,勾了勾唇角,露出一抹淺淡平靜的微笑來,“既然進了這天衍劍宗,便不能白浪費了大好的資源不是?”
“自己獨自孤身在外尋找資源,還有可能會遇到魔物和妖獸的攻擊,哪有在宗門裡享受頂級資源來的自在?”
“哦——”洛嫵瞬間大悟,不由得挑了挑眉,“我知道了,還是大師兄聰明。”
——
“什麼?!你要閉關?!”
包括今晨剛剛回到天衍劍宗的四師兄顧修白在內,師徒四人聽了洛嫵的話後,同時露出了震驚的神色。
“我不同意!”顧修白第一個開口拒絕,他看著眼前跪在大殿中央不卑不亢的洛嫵,眼底劃過了一抹不耐的神色。
雖然眼前這人和他的小師妹長得極其的相似,可這性格和眼神,卻是完完全全比不得上他的小師妹的。
就連這張臉,也因著她銳利的眼神而失去了幾分原有的神采。
洛嫵並沒有錯過顧修白不屑的視線,眼前這人長了一張娃娃臉,眉心還帶著一顆鮮亮的朱砂痣,排名最小,年紀應當也是最小的一個,當他用那雙眼睛直直地注視著一個人的時候,仿佛能從裡麵看到萬千的星辰。
這是一個看起來毫無殺傷力,甚至是會讓女子不由得散發出母性光輝,對其心生憐愛的存在。
洛嫵卻在第一時間警惕了起來,十多年孤兒的生活告訴她,越是單純無害的角色,越是會做出狠戾無絕的事情來。
時喻也在同一時間開口提醒洛嫵,“當心一點,不要直麵對上他,顧修白此人,不簡單。”
在原劇情裡洛嫵想要殺死肖涵失敗以後,旁的人都看在師門一場的份上,隻想要廢了洛嫵的修為,沒有想直接要了她一條命。
可顧修白不同,他瞞著所有人找上了修為全廢的洛嫵,然後殘忍的殺了她,還剝下了她身上的人皮,做成了一把精美的團扇送給了肖涵。
此人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變態。
洛嫵輕輕在心裡應了一聲,“我會小心的,大師兄放心吧。”
她還想要把天衍劍訣修行到第十層,成為九州大陸最厲害的人,為她最敬佩的大師兄重塑身體呢,她可不會就這麼輕易的讓人給害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