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潮帶雨,晚來風急,漫天墨色鋪灑而下,染遍了天穹與四野。
滂沱的大雨伴隨著傾瀉的水流轉瞬間就淹沒了一大片草地,剛才還能夠看見泥土的林間一眨眼就變成了一片汪洋,天色也徹底的變暗。
雜草灌木被大雨衝得嘩嘩作響,所有一切的聲音都被淹沒在了雨幕裡,隻有那一隻巨大的水怪,在淡淡清輝的照映下,顯露出猙獰恐怖的麵容。
它的上半身是一個十分龐大的魚頭,兩隻碩大的眼睛從腦袋的兩側突出來,正在滴溜溜的轉著圈。
而與此同時,從魚頭怪身後的水麵上伸出了一條巨大的蛇尾,那條蛇尾和魚頭怪的腦袋是同一個顏色,看起來有兩人懷抱那麼粗,尾巴尖上還帶著幾根尖銳的倒刺。
魚頭怪的腦袋往左邊擺了擺,它身後巨大的蛇尾也順勢動了起來,尾巴重重的擊打在水麵上,濺起陣陣浪濤。
片片鋒利的鱗片在雨水的衝刷下散發著陣陣寒芒,帶著一股震懾人心的威壓。
“臥槽!這是個什麼玩意兒?”瘦高個陸淩峰爆了一句粗口,而後猛地看向袁吟,“這個怪物的弱點是什麼?”
袁吟幾乎都快要哭出來了,怎麼一個兩個的全部都問她?
雖然她玩這個遊戲玩了一年多了,對裡麵的各種關卡也都比較熟悉,可她也沒有遇到過AI產生自我意識的狀況啊!
心裡覺得有些委屈,袁吟的語氣很是不好,“你問我,我去問誰?搞得好像是我專門把你們坑到這個遊戲裡來,讓AI殺死一樣,我的生命也受到威脅了好嗎?”
“你他媽的,”脾氣火爆的肌肉男林然唾罵了一聲,“要不是你非要讓我們哥幾個陪你一塊打遊戲,我們需要像這樣時時刻刻的提防著小命嗎?”
“你快說這個怪物的弱點是什麼!早點把它收拾了,我們去下一個關卡。”
袁吟臉色陣陣發白,“我是真的不知道,我沒遇見過……”
“你他娘的……”林然臉色很是不好,就連袁吟都不知道這個怪物的弱點,他們豈不是都要折在這裡?
很顯然,其他人也都想到了這一層,原本還想要和魚頭怪大戰一場的士氣,陡然間頹靡了下來。
書呆子張楊帆弱弱的舉起了手,“要不我們還是跑吧?”
“跑你個大頭鬼呀!”戴著眼鏡的李卓很是唾棄了一把,“這裡到處都是水,我們怎麼可能跑的過這個魚頭怪?還不如留下來和它大乾一場,說不定就像之前那個岩漿怪一樣,很快就能把它殺了呢。”
“而且……”李卓扶了一下眼鏡,繼續開口,“不殺了這個怪物,我們就沒有辦法拿到通關鑰匙,難道你想一輩子都在這個密林裡打轉嗎?”
幾人都不過是二十來歲的年輕人,還尚未經曆過社會的毒打,身上都帶著一股不服輸的傲氣。
在李卓話音落下的瞬間,原本想要逃跑的幾人又再次擺好了姿勢,虎視眈眈的看向了前麵的魚頭怪。
少年人最不缺的就是傲骨,這個東西既可貴又可怕,可貴的是,能夠讓他們忘記艱難險阻,一往無前,可同時也會讓他們忽略代價。
磅礴的雨幕模糊了眾人的視線,可卻不會對那個魚頭怪產生任何的阻擋,兩個燈籠一樣大小的眼睛直勾勾的盯著眾人看了一眼,隨後一張獠牙猙獰的巨口就猛然的出現。
魚頭怪張大嘴巴用力一吸,腥臭的狂風忽然倒刮而來,吸的幾人東倒西歪,大有要將他們全部吸進去,直接一口悶了的架勢,眾人站都站不住了,更彆說和魚頭怪打架。
時喻飛身緊緊的抓著身旁的樹木,其他人又緊隨其後的抓住時喻,這才讓自己沒有被魚頭怪給吸走。
眼見著有樹木的遮擋,沒辦法將這些人全部都吸到自己的嘴巴裡,那個魚頭怪的眼珠子轉了轉,一張巨口陡然間又放大了一些。
與此同時,七八個吐著蛇信子的蛇頭忽然間從那個巨口當中鑽了出來!
蛇頭後麵的蛇身仿佛是由和海賊王裡路飛同樣的橡膠製成,能夠任意的伸縮,蛇頭高高的揚起,轉瞬間就襲向了眾人。
——既然沒辦法將這些人全部吸進肚子裡,那它就一個一個的把他們全部都給抓回去。
“啊啊啊啊啊!!!這是個什麼鬼東西?”
幾個人被嚇得麵色慘白,再也提不起絲毫抵抗的勇氣,驚懼之下竟有些慌不擇路了起來。
時喻死死的抓住了薑千陽的手,對著其餘人大聲說道,“彆亂,一左一右分開跑!”
可就和之前李卓說的一樣,這裡到處都是水,是魚頭怪的地盤,他們幾個人奔跑的速度完全低不過那些從魚頭怪嘴裡伸出來的蛇頭。
水的阻力,再加上肆意瘋長的灌木植被,讓他們沒跑出去多遠,就被蛇頭給追上。
“退後!”時喻鬆開薑千陽的手將他推了出去,一把捏緊手裡的大砍刀,向著蛇頭奮力的斬去。
銳利的刀鋒直接將蛇頭整個砍斷,腥臭的墨綠色血液噴的到處都是。
魚頭怪受到了傷害,那張深淵巨口當中發出了陣陣痛苦的嗚咽。
緊隨而來的,是攻擊越發凜冽的蛇頭們。
時喻拉著薑千陽往後走了一段距離,將他塞進了一處枝繁葉茂的灌木叢裡,“你待在這裡,不要亂動,等我解決了魚頭怪就來尋你,我沒來找你的時候,千萬不要出來,聽到了沒?”
薑千陽眨了眨眼睛,心中有些懊惱,他知道是因為自己的身體不好,所以哥哥才處處的保護他。
可他不想一直這麼沒用,也不想一直拖累哥哥。
“哥……我……”薑千陽張了張嘴,想要反駁些什麼,可話還沒說完,時喻已經提著大砍刀轉身離開了。
這裡距離魚頭怪有一段的距離,在雨幕和樹木的遮擋下,薑千陽完全看不清楚前麵發生了什麼,可從那一陣陣驚呼當中,他還是能夠猜測的出來,戰場上究竟是有如何的驚險。
咬了咬牙,薑千陽努力縮小著自己的身體,試圖說服自己蠢蠢欲動的內心,“我不能添亂,我待在這裡不亂動,就已經是對哥哥最大的幫助了。”
陸淩峰個高腿長,在時喻說出分開跑的一瞬間,就拔腿飛速向前狂奔了出去。
因為他們小隊的人數比蛇頭的數量要多,他倒是十分好運的沒有被攻擊。
可其他人就沒有這麼幸運了。
蘇睿正在奮力地向前奔跑,腰間卻突然一緊,他下意識的低頭望去,就看到那個蛇頭已經牢牢地纏上了他的身體,並不斷的有拉力從後麵傳來,試圖將他拉到魚頭怪的嘴巴裡去。
與此同時,那個蛇頭也露出了它尖銳的牙齒,正準備在他的腰上來上一口。
天知道這個蛇究竟有沒有毒,萬一有毒的話,那被咬上一口,豈不是就會直接一命嗚呼?
蘇睿一手緊緊的抓著樹乾,不讓自己被拉走,另一隻手死死的抓住了蛇頭。
一人一蛇就這麼僵持了下來。
可漸漸的,蘇睿腰上纏繞的蛇身的圈數越來越多,勒的他體內的五臟六腑都仿佛有些移位了。
窒息般的痛苦陣陣傳來,蘇睿整張臉和脖子都漲得通紅,抓著樹乾的手臂上青筋根根暴起,絲絲冷汗從毛孔中密密麻麻的滲出來。
腰間的拉力越來越大,可蘇睿的力氣卻越來越小。
隨著“嗖”的一聲,蘇睿掌心傳來一陣刺痛,同一時間,被他緊緊抓在手中的樹乾也飛了出去。
他整個人被蛇頭卷著倒飛在空中,以一種極其迅猛的速度,直直的衝向魚頭怪的大嘴裡。
蘇睿的腦子飛速的旋轉,突然,他想起了自己在袁吟昏迷的時候拿到的那把匕首。
說時遲,那時快,他猛得一下從靴子裡抽出匕首,拚儘全力從那個蛇頭的頭頂上插了下去。
趁他病要他命,感覺到纏繞在自己腰間的力道鬆懈了一些,蘇睿用力將匕首拔/出來,接連不斷的對著蛇頭就是一頓亂刺。
蛇頭被他徹底的殺死,長長的身體顫了顫,忽然鬆開蘇睿往後縮了回去。
就在蘇睿從半空中往下掉落的時候,耳邊陡然響起了袁吟的驚呼,他下意識地抬頭望去,就看到一個蛇頭正卷著袁吟的身體,帶著她極速的回縮而去。
“袁吟,接著!”在自己落地的前夕,蘇睿用力將手中的匕首向著袁吟的方向扔了出去。
“噗嗤——”
匕首深深地刺入了蛇頭的脖子,它的腦袋劇烈的搖晃了起來,信子吐的愈發的迅速,袁吟眼疾手快,想也不想就直接拔/出了匕首,然後用力的割下了蛇頭。
隨即腰間一鬆,她緊隨其後的和蘇睿一同落在了水裡。
蘇睿掙紮著站起來來到袁吟的身邊,上上下下將她打量了一番,“你還好吧?”
袁吟甩了甩酸的有些發脹的手臂,輕輕搖了搖頭,“我沒事。”
這一邊,暴脾氣的林然正在和一條蛇頭較勁。
他長的人高馬大,渾身肌肉結虯,左腿撐在樹乾上,右腳深深地踩進了根係當中,雙手緊緊的抓著蛇的脖子,那個蛇頭不僅沒有辦法把他拉到魚頭怪的嘴裡去,甚至還隱隱有要被他直接拽斷的征兆。
“想咬老子?”林然咬著牙,脖子漲得通紅,眼球因為太過於用力而有了隱隱往外突出的跡象,可即便是如此,他臉上依舊帶著淺淺的笑,“狗娘日的,老子還弄不過你一條破蛇?”
“謔!”
林然大吼一聲,手下越發的用力了起來,胳膊上的肌肉鼓鼓囊囊,青筋也隨之乍起,宛若一條條活潑的蟲子在皮膚下麵瘋狂的蠕動。
指節深深地掐進了蛇的皮肉裡,蛇頭的眼睛都開始有些渙散,不斷吐露的蛇信子也在這一刻被收了起來。
林然看準時機,手下一個用力,抓著蛇頭的手狠狠的一擰,伴隨著“噗嗤”的一聲響,蛇頭和身體竟被他給硬生生的扯斷了。
但與此同時,蛇頭斷裂處的腥臭的墨綠色血液也噴了他一臉,甚至還有一些在他來不及閉嘴的情況下直接被他給吃進了嘴巴裡。
“呸呸呸!”
又苦又澀的腥臭味在一瞬間彌漫到了整個口腔當中,林然痛苦的皺起了眉頭,隨後開始瘋狂的往外乾嘔。
吐了好一會兒,直吐到嘴巴裡口乾舌燥,再也沒有一絲的口水分泌,林然還覺得嘴裡有那股又苦又澀的腥臭氣息。
“他媽的……這麼個鬼東西!”狠狠的咒罵了一聲,林然抬腳直接將那個蛇頭踩得稀碎。
如此還不夠發泄,他又直接用腳把那個稀爛的蛇頭從地裡給扒了出來,隨即衝著魚頭怪的方向狠狠一踢。
林然翻了個白眼,惡狠狠的對那個魚頭怪說道,“你自己的東西還是你自己吃吧!”
李卓雖然也是腿長腳長,可他終究還是沒有陸淩峰跑得快,跑出相當長的一段距離以後,還是被那個蛇頭給抓了回去。
長長的蛇身子在樹林間來回穿梭,上上下下前前後後的搖擺,甩的李卓頭暈眼花,直接在半空中乾嘔了起來。
一手抓著蛇頭防止它咬傷自己,另一隻手還不往扶一扶眼鏡,在被甩的七葷八素的時候,還不忘威脅蛇頭,“你要是把我的眼鏡給我甩掉,讓我變成一個瞎子,待會兒我就拿你煲蛇羹吃!”
然而,一個沒有思想的蛇頭,又怎麼能夠聽得懂李卓話裡的意思呢?
它的動作不僅沒有收斂,反而甩動的越發的瘋狂,在它快速的動作之下,一根凸起的樹乾直直的衝著李卓的腦袋而來,為了防止自己在快速挪動的狀態下被樹乾戳死,李卓用力的彎下腰來了一個大甩身。
可當他好不容易躲開那根樹乾的時候,就發現自己的眼鏡已經不見了蹤影。
目之所及皆是一片模糊,恍惚間,李卓感覺自己好像完完全全變成了一個瞎子。
被眼鏡封印的力量覺醒,隨著蛇頭的擺動肆意飄零的李卓陡然間爆發了起來,“我都跟你說了,讓你不要甩掉我的眼鏡!這是你逼我的!”
再又一次要被甩到樹乾上的時候,李卓不僅沒有絲毫的躲避,反而是直接伸出手夠向了那個樹乾。
被折斷的枝條紮進了肉裡,雜亂的碎枝在手臂上劃下一條條血色的痕跡,李卓卻仿佛完全感覺不到疼痛一般,用那隻鮮血四流的右臂,緊緊地抓住了一根樹枝。
迅速移動的蛇頭停滯了下來,開始了瘋狂的扭動。
李卓目光向四周掃了掃,隨後,從無數雜亂無章的枝條當中緊緊地抓住了一根粗壯的藤蔓。
他抬腳用力的在樹乾上蹬了一下,用儘全身的力氣在藤蔓的作用下蕩向了遠方他唯一能夠辨彆出的一顆巨樹。
蛇頭隨著李卓一起與藤蔓搖擺,速度也越來越快,耳邊甚至有簌簌的風聲刮過。
就在即將撞向大樹的前一秒,李卓突然調轉方向,用膝蓋頂著蛇頭直直的撞了上去。
“哢嚓——”
一聲脆響過後,被撞死的蛇頭和脫力的李卓齊齊從高處墜落。
膝蓋處的骨頭似乎是被撞碎了,隻稍微動一下就傳來了鑽心的疼。
李卓大喇喇的躺在地上,任由蕩漾的河水淹沒他的整個身體。
——他實在是沒有一絲一毫的力氣了。
休息了好一會兒,李卓這才再次掙紮著站了起來,可左腿卻幾乎不能觸地,強忍著疼痛,李卓從地上撿起了一根被他砸落的斷枝,當做拐杖拄著以後,又向著方才的方向釀釀蹌蹌的前行。
——他要去把他的眼鏡找回來。
不同於其他人能跑的跑,能有其他辦法的想其他辦法,除了每天學習看書,張楊帆平日裡幾乎都沒有什麼其他的運動,這也使得他的體能遠遠比不上其他人。
沒跑出去多遠就被蛇頭纏住了腰給拉了回去。
更要命的是,因為他跑的距離實在是太短,都沒有跑過河畔的青草地進入森林裡去。
——這就意味著,連一個可以供他暫時抓著,減緩一下蛇頭運動的樹枝都沒有。
張楊帆直接被蛇頭卷起,輕而易舉地送進了魚頭怪的大嘴裡。
魚頭怪嘴裡的空間無比的巨大,張揚帆一整個成年男青年被抓進去,坐在裡麵都顯得有些空當。
可此時卻不是去思索這些的時候,因為張楊帆看見了魚頭怪嘴巴兩側排列得整整齊齊的牙齒。
每一邊的牙齒都有二三十枚,而且那些牙齒長的十分的巨大,幾乎都有張楊帆的一整個手掌大小。
不僅如此,每一個牙齒都還呈現出了鋸齒的形狀,就像是鋸木頭的鋸子一樣,牙齒的最上麵尖銳無比。
倘若被這種牙齒咬上一下,恐怕不死也得脫層皮吧。
向來古井無波的麵容上終於有了一絲的害怕,他臉色一綠,四肢朝地就想往魚頭怪的嘴巴外麵爬。
可此時已經來不及了。
纏繞在他腰上的蛇頭並沒有因為回到了魚頭怪的嘴巴裡就鬆懈下來,反而是纏得更緊了一些,張楊帆感覺自己的腰都快要被勒斷了。
蛇頭卷著他的腰,直接送在了鋸齒型的牙齒下,無論他如何奮力的掙紮,都始終無紋絲不動。
張楊帆心中開始有些絕望,後悔自己之前為什麼不聽從李卓的話多出去運動運動。
沒看如今被抓緊魚頭怪嘴巴裡的隻有他一個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