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學謙正上樓,沈清月正下樓,二人遙遙相望,他先打了招呼:“表妹安好。”
沈清月福一福身子,道:“表哥。”
胡掌櫃瞧著周學謙若有所思。
周學謙先問胡掌櫃:“家父之作,可修複好了?”
胡掌櫃睨了周學謙一眼,道:“好了。”
周學謙歡喜道:“我這就隨掌櫃上樓去取。”
胡掌櫃扯著嘴角看著周學謙“噔噔噔”地跑樓梯上去——這是隨他上樓嗎?分明是周學謙自己飛奔上樓!
沈清月站在樓梯口,側身讓路。
胡掌櫃馬上跟了過去。
周學謙一上樓,眼神都黏在沈清月身上了,待胡掌櫃也上來了,他才挪開。
胡掌櫃上了樓,他對沈清月道:“原來姑娘與我客人是親戚關係。”
沈清月眉眼一彎,道:“是。”她笑著瞧了周學謙一眼,欠身道:“表哥,我先走了。”
周學謙目光灼灼,作揖目送她。
待人走了,周學謙急急忙忙地同胡掌櫃道:“掌櫃,那字畫我暫時不取,一會兒再來。”
胡掌櫃斂起溫和的笑,拉住周學謙,道:“郎君可是要去追沈二姑娘?”
周學謙麵色微紅,去到山上,他方知什麼叫一日不見如隔三秋,他輕輕“嗯”了一聲,道:“有些話要去交代一聲。”
胡掌櫃肅然勸道:“沈二姑娘待字閨中,清譽要緊,周郎君若真的尊重姑娘,自當保持君子之距,方才是君子之道。”
胡掌櫃是周學謙父親背靠大人的心腹,周學謙向來敬重他。
周學謙心道胡掌櫃怕是擔心自己舉業有礙,便保證道:“掌櫃所言甚是,晚輩絕無敢有過分之舉,鄉試之前,定當全心向考。”
胡掌櫃嘴角沉下,周學謙眼下可不像是能克製得住自己的人,他唯恐多說令人生疑,便放了周學謙去,卻還是留下了一句狠話:“郎君有自知之明甚好,倘或有所逾越壞了彼此名聲,隻怕老爺再不會重用汝父。”
這話說得重了,周學謙皺了皺眉,再三保證:“自當謹遵先生之言。”
胡掌櫃點了點頭,再未多說,卻當即下樓交代了小二,便離了鋪子,家去傳信。
周學謙趕出去追上了沈清月。
沈家的馬車停在巷中,沈清月便往巷子裡去,周學謙追在她身後,叫住了她。
沈清月站在巷口轉身一看,眉眼彎彎,道:“表哥,你的字畫取了?什麼時候回寺廟?”
春葉垂首而立,巷外酒樓前有一進京趕考的窮書生正在吆喝著兜售字畫等物件,街上人來人往,十分熱鬨。
周學謙離沈清月又幾步之遙,他笑吟吟地回她道:“還未取,等會兒就去取。與你說過話了,再回寺廟中。”
沈清月點了點頭,心想這樣說話到底不妥,雖說二人未曾舉止未有不當,叫人看見到底是有閒話,便微微低頭道:“表哥路上小心。”
周學謙眨眼直視著沈清月蒙紗的臉,道:“我知道。”他沉默了一會兒。
巷外穿粗布衣衫的書生忽拿起一柄扇子,走到周學謙跟前,欠身笑道:“郎君,買一把扇子吧,不貴,隻要五文錢。”
周學謙當然不忍拂意,正要摸出幾個銅錢給他,臉色一變,發現錢袋子沒帶在身上。
沈清月眼眸抬起,眼見周學謙正為難,忽然想起來,上次在同心堂門口答應過他的話,便讓春葉拿出一錢銀子遞過去,笑道:“就當是我送給表哥的。”
周學謙漲紅的臉褪了紅,他笑逐顏開地接了銀子,全給了書生,接了扇子,他笑得像個孩子一樣開心,麵色又爬上一些微紅,他握著扇柄,藏於懷中,又作揖道:“表妹路上小心。”
沈清月點一點頭,道:“嗯,知道了。”
周學謙轉身走了,沈清月叫來春葉,一道上了馬車回府。
周學謙在青石齋店小二的手裡取了字畫,回寺廟的路上忍不住把玩扇子,窮書生做的扇子以木為骨,雖不比沈正章手上那柄清雅,卻也很趁手,扇麵潔淨,題了一行字,用墨汁隨意暈染出一朵高雅的蘭花。
最緊的是,這是沈清月送的。
周學謙一臉歡喜,待回了寺廟,沈正章問他:“你回了?路上遇到懷先沒有?”
周學謙一愣,許久才問道:“顧先生也下山了?”
沈正章點著頭道:“你倆前後腳走的,我還以為你碰上了,原來沒有?”
周學謙的喜色瞬間淡了兩分,他將手上的扇柄握得發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