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君嫻琴技好,有她在,誰也不敢越過她去丟醜,旁人自然鬨著要推了她去彈琴。
謝君嫻卻笑著搖頭,道:“可不巧這曲子我生疏了,唯恐失了顏麵,叫人家笑話。”
旁人不免遺憾。
謝君嫻微微一笑,望著山腰上……她們不知道,她卻知道,會吹簫,又敢在這麼人麵前吹簫的,也隻有舒閣老的嫡三外孫,舒良衡。
舒家拒了和永恩伯府的親事,謝君嫻雖說心裡很是不舒服,但她現在該在意的不是舒良衡,所以她不會主動沾上和舒三有關的事兒,省得叫人說閒話。
不知誰說了一句:“沈四姑娘,素問令尊令慈‘琴瑟和鳴’,想來你也是也奏琴的?”
沈清舟麵頰微紅,沒敢說謊,謙虛道:“粗通一些。”
有人笑道:“左右今日是來宴飲做客,倒不拘束什麼,你且彈奏一曲,合一合他們,好不好?”
沈清月朝沈清舟點了點頭,光天化日,不至於越矩,圖個樂子也無不可。
沈清舟便走到琴前,坐下撥弄幾下琴弦,調試了音,便抬手奏了。
她的琴技本身很好,這曲子又是她熟悉的,不過跟了一小段,便合上了,琴聲悠悠,傳去山上,兩兩相合,很有意境,一曲下來,妙味無窮。
沈清舟奏完了琴,起身朝眾人福身,聲音柔婉卻不怯懦地道:“獻醜了。”
世家大族的姑娘們,都很知書達理,笑吟吟道:“哪裡獻醜,彈得很好!”
謝君嫻亦評了一句:“不光彈得好,合得也好,可見不僅是勤學苦練,還是有天賦之人。”
能合簫聲,和諧而不搶節奏,也不拖拉,像沈清舟這麼大的年紀,除了天賦,沒有更好的解釋。
沈清舟臉色更紅了,淺笑謝過。
沈清月淡淡地瞧了謝君嫻一眼,謝君嫻很當得起伯爵之女的名頭,端方大氣,前一世謝君嫻在燈節夜裡名震京師,不久之後就嫁了出去,隻不過不知道為什麼嫁得十分低調,她這樣名氣大的人,竟沒什麼風聲就嫁了。謝君嫻嫁了人之後,京中徹底沒了她的消息。六年之後,永恩伯府便抄了家,謝君嫻的下場,沈清月也不大記得了。
山上的簫聲停止了一陣子,小娘子們在水榭裡略坐了一會兒,就要回暖閣裡去,因為她們知道,小郎君們要來了。
果不其然,謝君嫻才起身走到水榭門口,忠勇侯府世子爺領著好些男客,往花廳裡去,他瞧見水榭裡有人,還有他義妹也在,便要走過來見一見胡小娘子和其他客人。
世子爺年近三十,嘴上橫著一條胡子,生得最穩重,走在最前麵,領了人過去瞧胡小娘子。
胡小娘子與他問安,介紹了身旁的幾位姑娘。
世子爺粗粗見過眾人,一旁的姑娘們也都朝爺們人行禮。
舒良衡從後邊冒出來,他長的眉目清秀,走到前邊兒問:“方才是誰山下以琴合簫?”
胡小娘子溫聲道:“是沈家姑娘。”
舒良衡眼睛一亮,嘴邊咧了個笑,因他個子比世子爺矮一頭,便略踮了一下腳尖往水榭裡瞧了一眼,朗聲問道:“可是那位敏慧的沈二姑娘?”
謝君嫻攥了攥帕子,唇角微沉,她從未將自己和沈清月和放在一起比,但自從燈節夜之後,外麵的人總是將她和沈清月放在一起比較。舒家拒了她的婚事,雖說是以“幼子頑劣,唯恐脾性不和”之由婉拒,但多少也說明舒家有些看不上永恩伯府,或者說,舒良衡對她也是沒有任何好感。
舒家是文官,永恩伯府雖然現在走的文官路子,到底是永恩伯這一輩才開始的,舒家不欲與謝家相交,謝君嫻能想通透這點,可沈家是個什麼玩意,沈世興又是什麼東西,他的女兒怎麼能得舒三青睞?難道就因為燈節夜裡的事麼?
謝君嫻心裡十分不舒服,好像被一條螞蟥吸附住,怎麼也擺脫不了。
旁人未察覺謝君嫻的不自在,隻回了舒三一句道:“不是沈二!”
沈清月拉著沈清舟上前幾步,福一福身,道:“回郎君,方才是我家四妹妹奏琴。”
舒家老大舒良信重重地拍了拍舒良衡的肩膀,沉聲道:“胡言亂語的,還不給人告個不是!”
舒良衡一笑,朝兩人作了個揖,又多望了沈清月一眼,道:“唐突了二位,我隻是一時好奇誰能合得上我的簫聲!”
沈清月微微一笑,以示回應,舒家這二位郎君氣度不凡,又很是知禮,叫人看了印象很好。
世子爺笑對身邊的人道:“走吧,再不去見我母親,我一會子要挨罵了。”
郎君們笑了一陣,辭了這邊的姑娘,往廳裡去了,小娘子們不好一道過去,便故意等了一會兒,其中有人嘀咕道:“說是請了狀元郎來,好像沒瞧見……”
沈清月眉頭一抬,不自覺往胡小娘子臉上掃了一眼,她雙頰嫣紅,眉帶薄愁,似喜似羞又似憂。
不管似什麼,這兩人前世既有姻緣,這一世應該也有姻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