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完這些事,沈清月又想起了焦六娘,一個淪為權貴玩物最後丟了性命的娼.妓,她道:“焦六娘既是娼妓,大抵沒有父母,她的事估計也沒有人替她平冤。”
顧淮道:“你放心吧,要對付趙家的不止咱們,趙家的賬,一條都不會落下。”
至於焦六娘腹中胎兒的事,他就沒同沈清月講了。
隨後的幾日裡,趙家各種煩心事纏身,謠言愈演愈烈,從前趙建安救乞丐遲去國子監的事,還有被壓下來的焦六娘之事,傳遍了京城,什麼說法的都有。
趙郎中病重不出門,趙建安和趙夫人根本不敢出門。
兵部文選司郎中的位置,也迅速有了人補缺,補缺之人,自然是兵部尚書陳閣老的親信。
小年過了,眨眼就到了除夕前日。
沈清月督著丫鬟們布置她和顧淮的屋子,這是他們的新房,說起來住了也有半年了……
房裡的燈燭都是沈清月自己挑的,窗戶上的窗花也是她親手剪的。
沈清月準備自己做幾個菜,等顧淮中午回來吃飯,晚上他們再一起去顧家吃年夜飯。
她還沒換掉衣服進廚房,丫鬟說有蔡家的客人來了,說是蔡家出嫁的大姑奶奶。
沈清月一喜,著人趕緊將芸姨母請進來,當看到姨母的時候,她心頭當即泛酸。
蔡芸帶著兩個孩子來的,她刻意打扮過的,穿著七成新的馬麵裙,四十出頭的人,憔悴得像是有五十歲。
沈清月微微一笑,迎著他們進來。
兩個郎君一個比顧淮小一歲,另一個十七,剛有了兒子,便隻敢站在屋裡,不敢坐下。
沈清月與表哥們見了禮,便著丫鬟請他們去梢間裡坐。
屋子裡人一少,蔡芸哭著朝沈清月跪下。
沈清月嚇得驚慌失措,連忙扶著蔡芸站起來,道:“姨母,您這是做什麼……”
蔡芸淚流不止,粗糙的手握著沈清月的雙臂,緩緩站起身,哭了好一會子才止住,抹著淚道:“我這是喜極而泣。”
沈清月淡淡一笑,但她瞧著蔡芸手腕上露出來的舊傷疤,便笑不出來了,那位置和前一世她手腕上的傷痕,如出一轍。
蔡芸倒沒當回事,而是笑著跟沈清月道:“我家老爺臘月二十的時候就拿到了調令,他還以為弄錯了,再三確認才知道沒錯,昨日上了京,我回了一趟娘家,才從母親口中得知,是清月你幫了忙。特地過來謝你。”
許氏隻是無能反抗丈夫,活到這個年紀也並不傻,沈清月出身不平常,又高嫁狀元,她便猜到女兒女婿能來京中,必是沈清月的手筆,就點撥了蔡芸過來道謝。
沈清月笑著道:“您是我姨母,什麼謝不謝的。”
蔡芸笑了笑,心裡並不敢真將沈清月當做自家外甥女看,她含著淚萬分感激道:“要謝的,要不是清月……我這一生也沒辦法再見到我母親了。”
她心中的喜悅到底是超過了這些年的冤屈怨恨,笑著說:“我還有兩個女兒嫁在了安慶,沒能過來,就隻帶著兩個郎君過來謝你。”
蔡芸又小心翼翼地道:“我家老爺本來也要來,但我怕唐突你和顧大人,便不敢叫他來,若顧大人得空,我再叫他登門拜訪,這樣行嗎?”
沈清月點點頭,道:“擇日不如撞日,就今日可好?您陪我說說話,等下午我夫君回來了,咱們一道用吃年夜飯。”
蔡芸眼眶又見紅,不知道說什麼好,隻立刻吩咐了丫鬟回去傳信,便與沈清月說起體己話,她本來沒想訴苦,但是沈清月溫柔的眼神,輕柔的言語,令她這些年的委屈一泄而出,哭著斷斷續續說了個沒停。
她遠嫁安慶,沒有娘家照顧,前兩胎又是女兒,受婆母磋磨多年,兩次坐月子都落了病根,月事停了好幾年了,是以年老色衰得快。後來生了兩個兒子,依舊不受婆母待見,苦熬多年,好容易顧著將兩個女兒嫁了出去,手上已經沒有幾兩銀子傍身,日子更是苦不堪言,若非如此,這些年也不會一次都沒回京。
蔡芸說她婆母是個老妖怪,活到六十出頭了,還身強體壯脾氣大,一天到晚看她不順眼。
丈夫隻聞新人哭,疼他現在的枕邊人,原配正室早拋去九霄雲外了。
蔡芸都想好了,等小外孫大一些了,她便投井自儘。
京中來的調令,簡直是她的救命符。
蔡芸這輩子終於有了出頭之日,她是從苦難爬出來的人,愈發懂得珍惜與感恩,對沈清月說的每一個字,都飽含真情。
沈清月紅著眼眶也不知道怎麼回答,隻是緊緊地握著蔡芸的手。
待蔡芸情緒平複下來,沈清月才問出了她想知道的事,她道:“姨母您可知道當年我出生之時,蔡家為何肯息事寧人?”
蔡巧忍辱負重,蔡家便是不疼女兒,也不會舍得放過謀取利益的機會,必然是沈家和蔡家有所約定,沈清月想知道,他們到底協商了什麼事。
蔡芸倒不驚訝,許氏說過,沈清月很可能知道了她自己的身世,眼下一見,沈清月通神氣度根本不像他們蔡家的人,約莫是早恢複了千金之身。
她咬著牙道:“還不是為了庶出的那個賤種!他的命是命,可憐彆人的命就不是命!”
蔡芸沒敢當著沈清月的麵抱怨,蔡巧也是這件事裡巨大的犧牲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