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六章
沈清月的嫡母蔡巧答應將其記在名下, 一則因為憐惜幼子無辜, 二則是因為娘家施壓。
當年蔡巧的庶出弟弟蔡超聖遊學金陵,因為貪酒好色,酒後輕薄了良家女子,又錯手打死了該女子的丈夫,被告去了官府。
蔡家老太爺連忙找人壓下此事,隻是人脈不夠, 最後隻得走沈家的路子求了南直隸的致仕的官員, 隨後蔡家花大筆的錢, 才沒讓事情爆發出來。
而代價就是, 蔡巧對娘家和夫家給的委屈, 隻字不提。
這些事旁人不知道, 蔡芸作為蔡家人, 聽母親許氏在書信說一一傾訴過,早知道得一清二楚,隻是她遠在安慶,鞭長莫及, 又與蔡巧同病相憐, 唯有望著同一個月亮流淚而已。
當年之事, 蓋如是。
沈清月聽罷沉默片刻才問蔡芸:“死了丈夫的女子, 後來如何姨母可知道?”
蔡芸搖頭,道:“這老夫人沒跟我提過。但女子死了丈夫, 要麼沒孩子二嫁, 要麼就隻能寄人籬下。”
再不就隻能一死了之。
沈清月若有所思, 隨後叫丫鬟打了水過來給蔡芸洗臉。
蔡芸洗過臉,坐在鏡子前塗了沈清月平日裡用的香膏,因心情好,精神氣色也好了不少,倒看著年輕了幾分。
沈清月挽著蔡芸去羅漢床上坐。
蔡芸倒了一下午的苦水,心裡的難受全部說了出來,剩下的便是甜蜜的回憶,她跟沈清月說起了四個孩子的事。
她說她的兩個女兒都很孝順,嫁得也很好,雖然夫家不算富有,但丈夫都很體貼人,大女兒婆婆早逝,自己早早當家,二女兒婆母性格柔軟,婆媳關係和睦,兩個兒子也都還不錯,舉業平平,但也還算懂事,不大給家裡添麻煩。
沈清月看著蔡芸臉上的笑容,點著頭道:“這倒是很好,姨母也算熬出頭了,等姨父在京中安定下來,您也可以常常回蔡家去陪一陪外祖母。”
蔡芸就是盤算著這事,所以才有了盼頭,根本沒了尋死的心思。
春葉進來稟說顧淮和蔡芸的丈夫一起進家裡來了。
來得算巧,沈清月和蔡芸一道起身去迎。
天色不早,丫鬟早傳了晚膳在廳裡,四人便一道入廳去敘,沈清月著丫鬟將兩個表兄也請來。
晚宴上,沈清月才認得了申姨父和申家的兩個表兄。
申誌文在安慶當知縣,不說隻手遮天,那也是地頭龍,養得腦滿腸肥,兩個表兄如蔡姨母所說,比較老實,甚至有些怯懦模樣。
顧淮知道沈清月的身世,又見她有意替蔡姨母撐門麵,席麵上,多有抬舉兩個表兄。
申誌文擅長察言觀色,當著沈清月夫婦的麵,待蔡芸倒是體貼了許多,又是夾菜,又是囑咐她不要吃辣的。
一桌子的人,心照不宣地吃了一頓年夜飯。
晚上散了席,顧淮起身道:“申姨父,你們初來京中,有些事我還要交代一二,請隨我來書房說話。”
申誌文連忙起身,他今日來此,正是為了求顧淮提點,當下忙不迭地跟進書房去,兩個郎君也隨之而去。
沈清月依舊和蔡芸在屋裡說話,她囑咐道:“京中不比彆處,日後申家行事,姨母可要多多盯著些。”
蔡芸不住地點頭,說:“你放心,我家老爺還是很有分寸的,不會隨便得罪人。以後我們絕不給你們添麻煩!”
沈清月微微一笑,蔡姨母果真通情達理。
約莫兩刻鐘後,雪竹挑簾子進來說:“夫人,爺從書房裡出來了。”
蔡芸與沈清月兩人起身,一道出去。
沈清月和顧淮送了他們一家子出院門,才折返回來。
夫妻二人攜手進屋,顧淮替沈清月打了簾子,跟在她後麵走進去。
沈清月剛坐下就問:“申姨父為人如何?”
顧淮明白沈清月的意思,就道:“能力上平平無奇,約莫乾不了什麼實事,但膽子也不大,不敢做壞事。”
沈清月笑了一下,道:“如此甚好,我也叮囑過姨母,叫她多盯著些申家,料想日後也不會給你找事兒了。對了,他現在調任京中,做的是什麼官?”
顧淮坐在她身邊,道:“在戶部照磨所做正八品的照磨。”
申誌文原來是正七品的知縣,雖然官職上算是貶了兩級,但做京官,當然算是升遷了,而且他還有人照應著,往後還有向上爬的機會,將來有機會入了戶部十三清吏司掌實權,前途比做知縣好得多。
申家能到現在這樣,蔡姨母日後又方便照看許氏,沈清月倒是很滿足了,隻是她心裡還有一點擔憂,她問顧淮,福臨有沒有功夫替她跑一趟南直隸。
顧淮奇怪道:“去南直隸做什麼?”
沈清月將蔡超聖的事一說,最後道:“也不知道這事處理乾淨,若沒事便罷了,萬一有事,牽扯出來,便要連累好幾家人。”
顧淮點著頭說:“是該謹慎些,待初三過後,我就讓他走陸路去南直隸跑一趟,查卷宗,找那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