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考官的微笑沒多久就凝固在了臉上。
因為知府大人突然擱下朱筆, 拍手叫好!
“好, 咱們府衙今年終於出一位答卷如此優秀的考生了!”
其他坐在知府大人下手的考官也都站起來,對知府行拱手禮, “恭喜大人!”
唯獨一個坐在最末流的年請考官一臉疑惑。
當時他們幾個評卷人一起商議了這些‘甲等’答卷, 自己先擬了一個排名,然後按照以往的習慣,從好到次,逐一排列。
按理說, 知府大人叫好的應該是第一份答卷才對啊!
難道說大人不喜歡務實的策論?不應該啊!
知府大人自從上任以來,不僅鼓勵發展實業, 去年收割小麥的時候甚至還親自下地, 與莊家漢一起割麥子。而且他不是做做樣子就算了, 反而一割就是一整天,揮汗如雨。收成的麥子並不比經常乾農活的莊稼漢少多少。
知府大人看出了新來考官臉上的懷疑, 當下問道:“馮山鳴, 你對此次答卷的評定,可有不滿?”
馮山鳴直接出席,站在大堂中央, 知府大人正對麵。
他再次深深拱手,說:“下官不敢。但之前下官和同僚已經給甲等答卷擬了排名,其中有份答卷尤為出彩, 下官以為……”
“你且來看看,可是現在這份答卷比較出彩?”
馮山鳴站在原地,少尹(知府的副手, 縣官的副手叫師爺)拿著這份答卷下去,讓他看了。
馮山鳴點頭:“正是這份!可能是下官最後整理的時候出了紕漏,請大人責罰。”
知府思考了一下,說:“無事,坐吧。”
知府大人聽他說完,就明白其中的彎彎繞繞。
馮山鳴自己都整理好了,怎還會在出紕漏?
不顧,最後把這一摞答卷呈在他書案上的人是考官之首和明輝,也就是說,若馮山鳴沒有說謊的話,那就是和明輝動的手腳。
但辦案都得講個證據,不能僅憑馮山鳴一句話就斷定另一個考官有罪。
知府看向和明輝,發現他臉上的笑十分僵硬,眼神中透著慌張。好像從自己看最後一份答卷起,這人就一直維持這個笑容。
知府心中已經有了決斷。
觀和明輝雖然慌張,卻一直沒有為自己辯解。無非就是因為證據不全,有恃無恐。
總之,他又沒自作主張把這份優秀的答卷放在乙等,隻是打亂了甲等答卷的順序,就算知府責問起來,他也可以說自己手抖。
畢竟並沒有明文規定說甲等答卷一定要按照考官擬定的名次呈給知府。
打亂答卷順序這一點雖然有錯,卻並沒有觸犯律法,不足以定罪。
知府說:“本官知曉此事,你們且下去,明日再來擬定名次。”
“是。”
所有人都出去後,知府讓少尹把每份答卷上麵糊的封條拆開。
既然和明輝故意調換了答卷順序,那這第一份答卷的考生必然跟他有千絲萬縷的聯係。
他們朝代規定了,若是已定考官,那麼與考官的族親就不能在今年參加科舉。這一點在報名時就會進行篩查,所以肯定不是族親。
知府說:“查查他家未出嫁的女兒和哥兒,可有適婚年紀。”
“屬下遵命。”
少尹拆完這十二份答卷,雙手呈給知府。
同時,他自己先留意了剛剛被知府誇讚過的那份答卷考生的姓名和籍貫,把這人此前縣試的成績、在本縣的聲望,還有家裡親屬的名單都呈上來。
知府笑道:“黎錦之前也是案首。”
他用了一個‘也’字,其中意義如何,大家都心知肚明了。
在看到黎錦尚且健在的親屬名單,知府大人罕見的皺了皺眉,總覺得‘秦慕文’這個名字好像在哪兒聽過。
但好像時日久遠,他有些記不清了。
等到知府回後院用過晚膳,再去府衙看到這份名單,他才拍拍腦袋,想起秦慕文就是此前京城抄家那位尚書大人的孩子。
他甚至還跟這孩子有過一麵之緣。
之前有刑部的摯友帶著他來,說要賣的遠一點,最好一輩子都彆回京城。
“尚書大人到底對我有恩,如今他家男丁都發配邊疆,女孩都成了妓,就剩下這一個獨苗苗……我得給他找個好人家。”
當官的人心眼兒彎彎繞繞,自然都明白上麵肯定有人不想讓尚書一家子好過,所以也不能在府衙乃至縣城找個家底清白、品貌端正的書生直接娶了秦慕文。
首先,得讓那人名聲壞一點,家裡窮一點,但最好不要有太多親屬,秦慕文性子軟,很容易被人欺負了去。
最後選來選去,還是選了家裡人口最少的黎錦。
少尹見知府大人對著一張聊聊幾行字的親屬名單出神,疑惑地問:“大人,可有差錯?”
知府把這名單收起來,說:“並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