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凝滯, 安靜無比。
那雙看著他的眼睛是那樣明亮又絢爛,眸中流光四溢,婉轉繾綣。
聞言, 鬱止哪能不知道這人是見了誰,他自然而然移開視線, 不欲去看那雙眼睛。
“隻是應該做的。”他淡淡道。
“既然喜歡,就該如此, ”
至於愛不愛, 他給不出答案,大概他自己也不知道,畢竟在他這裡, 一旦摻上責任感, 喜歡和愛的界限便會變得不那麼明顯。
這些話不是紀星雨想要聽的,但其實他也沒必要問,因為答案已經在他的心裡。
鬱止在回避他的眼睛。
“鬱止, 你不累嗎?”他問。
克製著喜歡和欲望,背負著本不屬於自己的責任, 明明比他年輕, 卻像個已經活了許多年的人,認真又克製, 衝動這種東西,仿佛從來沒在他身上看見過。
這讓紀星雨不由得想,若是當初在鬱止故意提出要整容時沒有堅決反對, 這人真的會因為這種事去整容嗎?
這個念頭在腦海中轉了一瞬,隨後消失,無論如何,他又不能重來。
但他真的很想看到鬱止不再克製, 隨心所欲的一麵,這輩子還那麼長,他總會有機會的,不是嗎?
想到一輩子,他又不禁露出笑容,看著鬱止的目光帶上了雋永安寧。
從前性子沉鬱又愛生氣的人,已經學會了笑,學會了開心,學會了控製自己的脾氣,力求讓自己更好的一麵呈現在對方麵前。
若是回到一年多前,紀星雨都恐怕想象不到那樣的人竟然是自己,無他,差彆太大了。
“為什麼會累?”鬱止沒有那種感覺,畢竟一路走來,他一直如此,沒有改變,也不覺得這樣有什麼不好,或許是習慣了,從未覺得累。
好比讓一個從來不運動的人去跑步鍛煉,當然會覺得累,可若是讓一個一直堅持鍛煉的人特地去鍛煉,那便是再簡單尋常不過的日常。
鬱止對紀星雨道:“你怎麼會見到白小姐?你知道我是她邀請上來的,所以特地去找她?”
他覺得有可能,但又不像,畢竟沒有預兆。
反而白小姐主動邀請彆人這點讓他有些聯想。
紀星雨爽快道:“她叫我去的,想用你氣我。”
說罷又笑倒在鬱止身上,“可現在這個世界上,唯一能真正氣到我的人隻有你。”
我的喜怒哀樂,隻和你有關。
聞言,鬱止便也知道他沒吃虧,便放下心來勸道:“這裡不比陸地,未免不好離開,還是低調一點。”
紀星雨隨意點頭,他現在想的隻有鬱止一個,哪裡還想搭理其他人,若是可以,他願意跟鬱止在屋裡共度三天三夜,隻可惜怕是這人不會同意。
都說完了,鬱止便也將趴在他身上的人推了起來,“不要動手動腳,克製一點,我們……”
“我們不是情侶,我知道。”紀星雨截了他的話頭,又勾唇輕笑道,“可你不能否認我喜歡你,也不能讓我放棄接近你,對你情不自禁。”
“如果你不想,那就自己阻止,我靠近一次,你就阻止一次,我追我的,你拒絕你的,我們互不乾涉,這樣才公平。”
鬱止:“……”
頭一回見人將騷擾說得這麼理直氣壯,正大光明。
果然,是知道他動心後便有恃無恐了吧。
鬱止第一次有點後悔坦白。
有的人,你君子,對方卻不一定會君子。
為了自己的原則和清白,鬱止將紀星雨推出了房間,讓他回自己屋去。
紀星雨不願意,然而鬱止鐵了心的,這裡到底不是普通地方,兩人要是推搡也不好看,紀星雨無奈被驅逐出門。
回到房間,紀星雨抱著被子在床上打了幾個滾,麵上的笑容就沒下去過。
他覺得這遊輪沒白來,誰知道竟然會在這兒和鬱止有這樣的進展呢?
他忽然覺得,自己大概用不了一輩子,就能將這人拿下。
他已經找到了正確攻略鬱止的方法。
既然他為了另一個人不願意跟他在一起,那他便在鬱止麵前刷感情,隻要讓鬱止更愛自己,不愁等不到對方主動靠近自己的那一天。
紀星雨越想眼睛越亮,左右這艘遊輪上彆的沒有,娛樂的活動卻不少,他得好好想想要怎麼做。
打鐵要趁熱,完了還指不定會生什麼變故。
鬱止在跟經紀人打電話,也是商談後續工作的問題,以他現在的人氣,還沒到達“大紅大紫”的程度,兩個任務隻完成了第二個。
“吃軟飯”是鑽了空子,在跟紀星雨的包養合同期間勉強完成的,可“大紅大紫”卻沒辦法鑽空子。
不過按他的估計,《進化》能夠大火,而在它大火後,自己再借著熱度拍一部高質量電影,播出後,大約就能達到“大紅大紫”的標準。
因此他在讓陳越推掉一些不必要的通告,等他回來再挑選兩個位置在兩部電影間隔期間維持熱度的通告就行了。
倒不是鬱止討厭做明星,但他喜歡用最高的效率達到自己的目的。
至於其他不那麼必要的,他不需要也不想做。
陳越卻有些擔心,“你現在本來也沒多少作品,如果還不忙著工作,圈內更新換代又那麼快,恐怕……”
“這些我都知道,你放心,我有考慮。”鬱止說道。
陳越無奈,隻能道:“那好吧,我給你推了。”他知道勸不動鬱止,乾脆不浪費那個唇舌。
鬱止很滿意陳越的明白,掛斷電話後,他在考慮其他。
原本他隻打算完成了這個世界的任務就離開,可現在紀星雨已經將心放在了他身上,若是自己毫無預兆地離開,他會怎麼樣?還會幸福嗎?
既然不會,那他的任務也就失敗了。
這是個無解的問題,除非他像上個世界一樣留下來。
鬱止心中無奈,明明他都認認真真地完成任務,可每每到後麵都會變成以身相許,讓對方一輩子“幸福”?
這算什麼?
何況,他不認為自己是花心濫情的人,可接連兩個世界,他都喜歡上了彆人。這不合理。
想了半天,也沒想出個所以然來,鬱止隻好將這件事放到一邊。
上午他都在房間裡,下午去這艘遊輪其他地方轉了轉,這上麵應有儘有,客人們每個都興致高昂,哪怕已經過去一天,也都還在興奮,各個地方熱鬨不已。
“你們這是做什麼?”路過,看到一名服務生推著工具車,上麵還有許多蠟燭。
“要停電了嗎?”他禮貌詢問。
服務生笑著道:“不是的先生,是有位客人買了燈海套餐,我們需要為他布置場地。”
鬱止看了兩眼便道:“那我就不打擾你了,你快去吧。”
“是。”服務生離開。
沒在外麵找到紀星雨,想著對方或許已經回了房間,鬱止便也不再在外麵浪費時間,回去了。
晚飯是叫的服務,然而當服務生敲開房門是,手上並未推著餐車。
鬱止一愣,才道:“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我應該點了晚餐?”
服務生頂著完美無瑕的笑容,禮貌地對鬱止行了個禮,“先生,有位紀先生邀請您去一個地方。不知道您願不願意?”
鬱止眉心微蹙了一瞬,想著紀星雨做了什麼?
然而他就算猜到對方大概準備了驚喜,卻不知道具體究竟是什麼。
要拒絕嗎?
他還想拒絕嗎?
如果去了,他還能保證自己的心像之前一樣堅定不動搖嗎?
鬱止捫心自問,想了許多,然而各個都沒有答案。
隻有親身實踐,才能得知自己內心的想法。
而實踐,便必然要邁出那一步。
鬱止沉默片刻,就在服務生覺得自己恐怕要失敗時,終於聽見一聲,“好。”
夜晚的遊輪燈火通明,宛如白晝,而客人們卻比白晝更放得開,一路走來,鬱止已經見到了好幾對男男女女接吻。
這裡隱私性很高,大家也都是聰明人,不必擔心泄密的問題。
如果白天大家都是成功人士,彬彬有禮,那麼夜晚便仿佛給所有人蓋上了一層遮擋濃霧,讓人可以儘情釋放真實的自己,什麼牛鬼蛇神都暴露了出來。
鬱止對這些沒興趣,卻也被迫看到了不少辣眼睛的畫麵。
直到領著他的服務生停下腳步,“到了。”
鬱止這才回神,定睛一看,頓時愣住。
服務生功臣身退,這裡隻剩下鬱止和眼前這一幕。
平靜無波的海麵上,飄蕩著一盞盞蓮燈,精致漂亮的粉色蓮花中,立著一支紅色蠟燭,數十朵蓮花燈照亮了這一片海麵上的夜色。
紀星雨沒有在遊輪上,而是坐著不知道從哪兒來的橡皮艇,看樣子應該也是遊輪上的,正在蓮燈中央,被那一片粉紅暖黃包圍著,手上還在不停地將蠟燭放在蓮花上點亮,放入海中,漸漸飄散開。
“要下來嗎?”紀星雨對鬱止邀請,他身上深海藍的衣服,在夜色的掩蓋下不甚清晰,隻那雙眼睛卻一如既往的明亮。
鬱止不由自主地想到紀星雨當初表白那一夜,也是滿屋子的紅蠟燭,漂亮又喜慶。
隻是那日兩人的關係和氣氛遠不如今日和諧曖昧。
他不禁彎了彎唇角,“你還真是,對紅色情有獨鐘。”
麵對紀星雨的邀請,此時此刻,此情此景,他不想拒絕。
紀星雨拉著他一起上了橡皮艇。
到底不是陸地,也不是厚重的遊輪,身下的橡皮艇承受著兩個人的重量,鬱止上去時,略有些搖晃,令人緊了緊心神。
鬱止握著紀星雨的手不由得緊了緊。
紀星雨唇角微勾。
這艘橡皮艇比較小,剛好容納兩個人,也就是說,並沒有多少餘地給兩人拉開距離。
不知是因為身下的晃動,還是這海麵的蓮燈太美,鬱止覺得自己心也晃動了片刻。
“今天買什麼燈海套餐的是你?”鬱止很快便想到了白天遇到的服務生。
紀星雨承認道:“是我。”
這玩意兒要在夜裡才有可看性,而夜裡其他人往往都相約進了房間,或者一起跳舞,很少有人願意在這個氣候來海上吹風,被紀星雨撿了個便宜,附近沒有其他人,人都在遊輪上。
“好看嗎?”他問。
鬱止點頭,“嗯。”
“那你喜歡嗎?”紀星雨又問。
鬱止看了他一眼,沒回答。
紀星雨也不失望,回想起以前,便笑著說了起來,“我知道,你看到這的第一眼,大概就會想起那天晚上。”
“事實上,我的用意也是如此。”他說道。
“鬱止,我不問你後不後悔,也不問你如果能重來,你會不會做什麼的無用蠢話,今天在這裡,我隻想再問你,今天要不要考慮答應我?”紀星雨語氣認真,明亮的眼睛靜靜看著他。
鬱止抬眼看他,卻第一時間注意到對方話裡的問題。
“今天要不要考慮?”
“難道除了今天,以後的每一天,你都要問我?”
紀星雨一本正經肯定道:“所以如果你不想聽,最好的辦法就是現在立刻答應我。”
鬱止被逗笑了。
真的被逗笑的時候,他幾乎什麼也沒想。
這種情景,這種時候,麵對眼前這個固執不肯放棄妥協的人,他真的很難再分心去想其他。
認真看了紀星雨許久,看得對方都有些不自在,甚至想撂挑子不再裝什麼安靜優雅的男神,乾脆釋放本性時,才終於聽他開口。
“既然如此,那我勉為其難考慮一下。”鬱止故作糾結地道。
聞言,紀星雨刻意壓製的脾氣忍不住被放了出來,他湊上前,揪著鬱止的衣服,不高興道:“我這樣的,你還要考慮?”
鬱止:“不是你要問的?”
紀星雨啞言失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