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西下, 月上梢頭。
鬱止將下午專門新買的手機擱在自拍杆上,又調整到一個合適的角度,打開直播軟件。
看著鏡頭沒有收入不該收入的內容後, 滿意地收回視線。
他開的直播間名字十分簡單, 就叫隨便看看,他設置的主播名更簡單,本來想用個“。”, 但發現取名不能用符號, 他便用了“句號”。
新開的直播間空空蕩蕩, 偶爾有人誤點開,在見到主播不說話, 隻能看到一雙修長白皙, 骨節分明的手在案板上揉麵, 知道這是做飯主播後, 也索然無味地退出直播間。
不過平台為了扶持一些有潛力的新人,有個專門出現新開直播間的榜單, 新人直播間在上麵還是有少量曝光度。
陸陸續續, 鬱止這個任性的直播間也出現了一些觀眾。
彈幕上有人說出觀眾的心聲,“主播這雙手, 我可以舔一年!”
“有這雙手做手膜不好嗎, 乾嘛要來這不賺錢難出頭的直播圈?”
“憑我的經驗, 手長得好看的人, 臉也長得好看,主播露臉不?露臉的話我給你送遊輪。”
然而任憑他們怎麼說,鬱止都沒應他們半句話,直到有人問:“主播這是準備做什麼?”
鬱止微微一笑,聲音溫和又沉靜, “做灌湯麵,很簡單。”
零星幾個彈幕消失,屏幕上空了許久,好半天,才爆發出比剛才多了至少一倍的彈幕。
“主播做配音嗎?你出什麼作品我肯定去看!”
“主播主播,露臉嗎?露臉我送一百個豪華遊輪!”
“手控+聲控的我宣布,住在這個直播間不走了!”
在線人數還沒過百,鬱止賬號的關注人數已經超過了在線人數的三分之一,且這兩個數據還在逐漸增加。
鬱止沒怎麼在意,無論觀眾彈幕說什麼,他都基本不回複,除了一些有關於他正在做的食物的。
漸漸的,觀眾也摸出了這位任性主播的性格規律,問做飯的人逐漸多了起來。
有人也想衍生其他問題,便問道:“主播一個人住?我看你做的分量似乎不是一人份。”
“還有我愛人。”鬱止並不避諱地回答道,聲音都比剛才帶上了更多情緒,溫柔繾綣。
彈幕上忽然發出一水的“失戀了”。
鬱止輕笑了一聲。
新買的手機各方麵性能都很棒,絕對符合蘭景之的要求,這也讓鬱止的那聲輕笑被清晰收錄進直播間,傳入觀眾們耳中。
聽見這聲輕笑,觀眾們輕易感受到了鬱止的好心情,看來這位主播很喜歡他們看他和愛人恩愛?
原以為是用美食隔空解饞,結果卻是被狗糧喂飽,這是何等的人間慘劇。
“主播虐狗,已報警處理(狗頭)!”
“主播虐狗,已舉報(狗頭)。”
“主播聲音很年輕,成年了沒?這麼早就有女朋友,上學肯定沒好好學習!”
“樓上酸了,說得跟沒戀愛的就好好學習了一樣。”
“紮心了……”
“紮心了……”
時間就在一點一滴中流逝,隨著鬱止一邊做飯,時不時回應兩句,直播逐漸進行下去。
在鬱止即將完成最後一步時,卻聽見開門聲。
一道身影飛快出現在他身後,因為位置問題,蘭景之的臉在鏡頭前出現了一秒。
彈幕頓時又炸了!
“剛剛過去了什麼?是我的幻覺吧?”
“我的眼睛告訴我它看到了,腦子卻告訴我我在做夢。”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錄屏了!!!”
鬱止顯然也沒忘記還在直播,快速伸手關掉了直播。
洗完手後對著蘭景之笑道:“都收拾好了?累了嗎?先去洗漱,馬上開飯。”
蘭景之卻沒按他說的做,視線在新手機上停留幾秒,“你剛才在直播?”
鬱止點頭,“感覺還不錯,下次要不要跟我一起?”
蘭景之靜靜看著他,忽然上前抱住他的腰,閉上眼,深吸一口氣,緩緩道:“小鬱弟弟,你不用這麼遷就我。”
他低笑一聲,“你這樣,會讓我得寸進尺,助長我心裡的自私和占有欲。”
人的貪婪沒有極限,論自製力,蘭景之比不上鬱止,他沒有對方那麼強大,能夠和心裡的欲念抵抗。
隻有鬱止能約束他。
“不是多重要的事,能讓你開心,何樂而不為?”鬱止隨意笑笑,關掉火,將鍋裡的湯汁澆在麵上,攪拌後分裝。
“快去吧。”
蘭景之看了看他,轉身進了浴室,幾分鐘後,兩人坐在餐廳。
蘭景之咬了一口這麵條,鮮香的湯汁在口中流淌四溢。
原本還想說什麼他頓時沒了說話的想法,快速將這碗拌麵吃完,心裡不由對今天錯過的鬱止首次直播感到遺憾和興趣。
一邊洗碗,一邊想著要待會兒要去向鬱止問賬號,看視頻。
可當躺在床上,他的腦子卻又忘記了剛才的想法,反而心猿意馬起來。
沐浴後的鬱止身上還殘留著些許水珠,微紅的胸膛看起來十分秀色可餐,明明距離吃飯還不到一個小時,他卻覺得自己又餓了。
他抿唇閉眼,克製地想:不行,小鬱弟弟還年輕,還沒發育完全,要是縱欲過度,會對身體造成損害。
他便想其他事轉移自己的注意力。
“小鬱弟弟,鬱塵給我打過電話。”
鬱止挑眉,也想到了鬱塵給蘭景之打電話的目的,便摸了摸蘭景之的後背,溫聲道:“這些不用操心,我會處理好的,你隻需要配合律師。”
“我不是說這個。”蘭景之將腦袋從鬱止懷中抬起,看著鬱止道,“請律師打官司要花錢吧?咱們的錢,我一分也不想花在那些人身上。”
鬱止忍俊不禁,他頗為無奈地想,自己是不是做錯了,不然還是讓他知道家裡並不缺錢好了。
雖然愛人大概會生氣,但應該也會很快和好。
他舍不得的。
鬱止都知道。
“你很擔心我們沒錢嗎?”他試探問道。
蘭景之皺了皺眉,又鬆開,抿唇猶豫道:“有一點吧。”
“你知道,我習慣如此,就算給我很多很多錢,一輩子也花不完,我也會擔心日後會不會通貨膨脹,會不會末世來臨,金錢變成廢紙。”
他自嘲道:“大概時刻憂慮,杞人憂天說的就是我這樣。”
有人喜歡及時行樂,有人喜歡精打細算,有人喜歡未雨綢繆,蘭景之比屬於後者。
“你能時刻具有危機意識,這樣很好,值得稱讚。”鬱止誇獎道。
蘭景之覺得自己就算是說有情飲水飽,吃了上頓才愁下頓,鬱止也會誇他懂得放棄憂慮,及時行樂。
情人眼裡出西施固然讓他心情愉悅,可小鬱弟弟這樣無上限地寵他,也是件甜蜜的煩惱。
自己大概有一天真的會被安樂蠱惑侵蝕,忘記了憂慮二字怎麼寫。
卻不知道,自己此時的笑容有多明媚又燦爛。
鬱止看見了,他心中微笑,果然他是喜歡這樣誇讚的。
蘭景之從前聽過許多誇獎,但那些要麼是虛偽的敷衍,要麼是違心之言,要麼是他刻意表現討要來的。
唯有鬱止,既是出自真心,還是主動給予,讓他不得不心生愉悅。
“我知道了,景之是個賢惠持家的好伴侶,今後不該浪費在討厭人身上的錢,我都不浪費。”鬱止笑道。
“但如果,我們很有錢呢?”他又問道。
“這個並衝突。”蘭景之覺得他們有沒有錢和給不給鬱家花錢並不衝突。
鬱止:“你說的對。”還是儘快把該還鬱家的錢還了,最好悄悄地,否則這人知道怕是得心疼得不行。
他摟著蘭景之入睡,快要睡著時,蘭景之卻忽然想起一件事,他分明是要看鬱止的直播。
思及此,他強撐著睡意翻了個身,想要問鬱止賬號,卻見對方已經睡著。
為了不打擾到對方,蘭景之不得不躡手躡腳,小心翼翼地探出身子,摸過鬱止那邊床頭上的手機。
新手機暫時沒有錄入指紋密碼,蘭景之一滑便打開,在幾個視頻軟件找了找後,終於找到了他想要的東西。
看著這個賬號名和直播間的名字,他差點笑出聲。
摸出床頭的耳機戴上,開始播放唯一一次直播視頻。
畫麵很清晰,整個直播間很安靜,逐漸到後麵,鬱止才偶爾回話,且回應的內容令他不由自主地咧唇笑了起來。
蘭景之覺得這視頻和聲音能夠催眠,他看著看著,內心逐漸舒緩,睡意悄然來襲。
第二天醒來,鬱止就見蘭景之還戴著耳機,手機播放著他昨天的視頻,也不知道循環了多少次。
他輕手輕腳收起,摘下耳機,讓他睡得更安穩。
接下來兩天,他從理財賬戶裡取出一千萬後,帶著律師上了鬱家。
鬱塵一大早起床,就聽到傭人說二少爺回來了。
他還沒第一時間反應過來,就見某人坐在客廳的沙發上,麵前擺放著一杯沒動的飲料。
“你還有臉回來?不是說走了就不回來了嗎?!”
鬱塵憋著氣上前,他如今也不知道該對這個弟弟什麼態度,從前他從未把鬱止放在眼裡,可他卻搶走了自己的未婚夫,帶著人離開鬱家,如今甚至為了那個蘭景之跟他們對著乾。
鬱塵心裡不是滋味。
倒不是說他對鬱止有多深的感情,而是因為鬱止對他們沒感情。
很多人都這樣,尤其是自我意識過強的人,自己可以不喜歡對方,但得知對方其實也不喜歡自己的時候,心裡就會彆扭氣憤。
他對鬱止沒什麼兄弟情,父母對鬱止也沒什麼父子母子親情,他們不覺得有什麼問題。
可當鬱止明確表示他也不把他們當親人看,他們對他來說不重要後,他們便會惱羞成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