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家一夜之間改名換姓, 杜老爺殺起來容易,後續卻有不少事還等著鬱止處理。
昨晚結束時本就很晚,鬱止沒想做什麼, 但杜寒星實在太磨人,令他不得不做些什麼。
也因此, 他根本沒睡多久,三四個小時後就醒來去處理後續事宜。
而在他走後, 杜寒星也迷迷糊糊睜開眼,呆呆地不知想了一會兒什麼,也不知何時又再次睡去。
“照顧好他。”鬱止對昨晚根本沒敢怎麼睡,一大早卻殷勤地打掃院子的幾個下人道。
這幾人都是住在杜寒星院子裡伺候他的, 昨晚也圍觀了鬱止將杜寒星抱走,還幫他解決了杜老爺二姨太報仇, 又抱回來的全過程。
明知道鬱止跟杜寒星昨晚共處一室, 說不定還發生了點什麼, 他們也不敢說什麼,甚至半點怨言都沒有。
連杜老爺都說殺就殺,他們可不認為自己是什麼大人物, 敢頭鐵對上。
這個外麵凍死餓死不計其數的時代,能活著已經是幸運, 就他們少爺那殘廢樣, 出去了指不定怎麼死, 還不如留在杜……鬱止身邊。
鬱止去了書房, 幾個當家的都被人從被窩裡叫了起來。
他們昨晚也才來杜家, 那麼晚了,也沒空選什麼房間,都就近找了空屋子睡, 這會兒手忙腳亂趕到這兒,心裡還在嘀咕,他們這老大昨晚不是剛得了美人,都沒鬨個半宿,怎麼一早就起來了?
難道他們老大那活兒不行?
鬱止也就是不知道他們所想,否則一定會把他們丟出去看看他們有多行。
“這裡是賬本,將杜家的財產重新整理好給我。”
鬱止拍了拍一旁厚厚的一摞書道。
所有人:“……”
看著鬱止一臉理所應當的樣子,終於有人忍不住弱弱道:“老大,我們……不識字啊。”
除了軍師,誰家當土匪的還要識字?於是乎,這一個個大老爺們會識的字幾乎寥寥無幾,就連上回薛大帥派人送的信,還是鬱止先看了信的內容才說的。
聞言鬱止有些想扶額,但還是忍住了。
“我會請先生來教你們,我的人,不許不識字。”
一句話,讓那些想要推脫的人頓時半句話也不敢再多說。
這句話從另一個方麵來說,就是不識字的就彆跟著他。
趕走倒不至於,但也彆想再做心腹,他們誰也不願意。
“把這裡的下人們清一清,不乾淨的都放走,走之前記得重點查他們帶走的東西,不是他們的就留下。”
鬱止說著對這裡下人們的安排。
他們都是杜家原來的人,如果可以,鬱止一個都不想留,但這麼大的地方,總要有人打理。
不過,因為杜老爺和那群姨太太沒了,伺候的人數需求減少了不少,那些下人至少可以遣散一半。
“老大,後院有一群女人鬨騰著要見你。”有人道。
鬱止一想,便也知道那些女人指的是誰。
他沒答應見麵的事,隻說道:“一人給五十個銀元,讓她們走。”
“是。”說話的那人跟兄弟幾個打了下眼色。
有人眼中暗含可惜,他們都沒媳婦兒呢,老大竟然一個都不留,雖然沒怎麼識字,卻已經天然真切地感受到“暴殄天物”這個詞的含義。
又過了半個小時,鬱止才把目前要處理的事都安排下去,把人派出去後,他並沒有休息。
接下來,還有一場仗需要打。
*
大清早,薛大帥被手下慌慌張張叫醒,令他不得不從新寵的姨太太被窩裡爬起來。
“怎麼了?”他雖皺著眉,語氣卻還好,他知道自己的人有輕重,沒什麼大事不會打擾他,既然打擾了他,那必然有大事。
“大帥,杜老爺死了!”
薛大帥拍案而起,麵露驚色,“真的假的?怎麼回事?!”
參謀長臉上還帶著些驚疑不定,“據說是昨晚鳳頭山的人直接圍了杜家,響了槍,沒見任何活人出來,隻有一些土匪們往外抬屍體,都丟去了城郊亂葬崗!”
薛大帥握了握拳頭,在他的地盤上,鳳頭山的人光明正大地闖進城裡,殺了有頭有臉的人家,現在明顯要霸占人家所有財產,這簡直……簡直不把他薛大帥放在眼裡。
他拿起槍揣在腰間,“走,上杜家!”
牌匾還沒拆下來,杜家卻已經迎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鬱止聽見來人,一點也不意外,他起身去了薛大帥也在的前廳,“大帥早,不知大帥在家吃過沒有,要不要一起來吃點早餐?”
薛大帥看著眼前初次見麵的男人,心中暗暗罵了一聲。
早知道鳳頭山的新老大很年輕,可真正看到鬱止,才知道有多年輕。
參謀長看著鬱止,隨後俯身在薛大帥耳邊低語幾聲。
薛大帥聽得眉頭緊皺,看向鬱止的目光更深了深。
鬱止任由他看,心中對他們交流的信息心中有數。
“不了,鬱先生沒吃飯儘管去,我今日前來,隻是想要問問,杜老爺何在?杜家昨夜發生了什麼事?”
或許是為了顯示自己的強硬,撐出自己的氣勢,他說話中帶著不容拒絕的態度,語帶威脅。
聞言,鬱止也不慌張,餘光看見薛大帥的手一直在腰間的槍套附近轉悠,顯然是時刻準備著撕破臉動手,他也並不驚慌。
“昨夜杜家有些人突發急症,去了,其中就包括杜老爺,我身為杜家管家,隻能臨危受命,接管杜家,讓急症不至於蔓延至所有人,杜家全軍覆沒。”
鬱止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他的人把那些屍體抬出去,根本連掩飾都沒有,半點也不怕被人看到的模樣。
“說來慚愧,急症爆發得太過突然,杜老爺也已經病入膏肓,我未能救下他,隻來得及救了他的兒子,杜寒星少爺,可惜少爺對事務一竅不通,隻能繼續委托於我代勞。”
鬱止臉不紅心不跳地說著胡扯的話,麵上滿是認真和真誠,仿佛他說的就是真相,而那些涼透了的屍體上的槍孔都仿佛不存在一般。
薛大帥快要氣笑了,他就沒見過善後這麼不走心的人。
明明言行舉止看起來都溫文爾雅,像個學識淵博的知識分子,據說他還真的留過學。
然而實際上卻是個囂張無比的強盜。
闖了彆人家,殺了當家人,還冠冕堂皇地說急症不治。
囂張。
薛大帥隻能想要這個詞形容。
可偏偏人家有囂張的資本。
手下幾萬人馬,和他不相上下,如今還得到了杜家,今後的金錢應該也不用愁,如此說來,將來雙方若有一戰,勝負也在五五之數。
能夠在短短時間內把幾個山頭土匪收服,並擰成一股繩的人,他不敢小瞧。
薛大帥在心裡思索過後,當即爽朗大笑,“哈哈哈哈……鬱先生忠肝義膽,天地可鑒,可惜杜老爺無福消受,倘若他泉下有知,想來也會十分心安,死後瞑目。”
他認了,也就是不再追究昨夜之事,雖然沒了杜家的錢,但因此而跟能夠威脅到他的勢力翻臉,也不是什麼好主意。
“久聞鬱先生大名,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改日我在鳴江樓設宴,還望鬱先生大駕光臨。”
不等鬱止說拒絕還是同意,他便又道:“上回便想請鬱先生吃頓飯,卻不想鬱先生沒時間,如今鬱先生總不能再次推脫。”
這回他的語氣裡暗暗帶上了威脅。
若是鬱止還要拒絕,他就算為了臉麵,也會和鬱止對上。
想了想,鬱止便點頭答應了。
“一頓飯而已,自然沒有拒絕的理由。可惜要讓薛大帥破費了。”
薛大帥被人送出門,他的臉色才徹底沉了下來。
跟在他身邊的參謀長抹了把汗慌忙跟上,“大帥,您看要不要對那鬱止采取什麼措施?他們是土匪,私自入城,咱們完全可以派兵剿滅他們!”
薛大帥狠狠踹了他一腳,氣急敗壞道:“剿滅什麼剿滅?!他們多少人?我們多少人?剿滅他們不需要錢和人?”
參謀長從地上爬起來,湊到他身邊依舊諂媚道:“咱們可以聯合雲城的張大帥,隻說打完鬱止後,得到的利益會分他一部分,他一定不會拒絕!”
薛大帥被氣笑了,用更大的力氣踹了參謀長一腳,直踹得對方倒地捂肚子,“你是想老子死得不夠早?”
“聯合雲城那個無利不起早的家夥,喂不飽他,他能把老子也一口吃了!”
“再說了,他憑什麼答應老子?他能看上鳳頭山那三瓜倆棗?”
參謀長艱難地站起來,卻還是道:“鳳頭山看不上,容城總能看上,大帥,您難道就不想一口氣解決那姓鬱的和姓張的?”
“要是咱們向張大帥示弱,求他相助,隻要製造出容城內鬥,他有望將容城一網打儘的假象,就不怕他不上鉤,一旦他上鉤,咱們再派人偷家,等他打那群土匪打到一半,讓他發現自己被前後夾擊,被困容城,咱們再用早就安排好的後手,把他和那群土匪一網打儘,屆時彆說鳳頭山的土匪,彆說杜家,就連雲城都是咱們的!”
薛大帥沉默片刻,忽然伸手一把把參謀長抓到自己麵前,語氣幽深道:“好小子……”
他拍了拍參謀長的胸膛,看著他,忽然就哈哈大笑起來,“不錯不錯,腦子就是聰明!”
“走,跟我回府合計合計!”
*
鬱止把人送走,手下人便擔憂道:“老大,咱們剛才怎麼不直接扣了他?這不是放虎歸山嗎?”
“不要再喊老大,以後不是土匪,你們是兵。”鬱止提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