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表弟對口中那位美人的維護和推崇,他也並未真的放在心上。
這個表弟就是這樣,見到什麼美好的喜歡的事物,都會像這樣露出癡迷的神情,他已經見怪不怪。
“……他就像漆黑深夜裡的夜雨,細細綿綿,裹挾著寒風,冰冷又神秘……”
一路上,遲朝暮絮絮叨叨,就沒停過,在他的描述裡,那位新認識的病美人儼然成了神聖不可侵犯的存在,不允許半點褻瀆。
而林醫生的表情也從不以為意到後來的皺眉,直到車子停在遲朝暮家門口,他才認真道:“朝暮,你是不是喜歡上那人了?”
遲朝暮一個沒留神,下車的時候差點摔倒,等好不容易穩好身體,他才回頭震驚又無語地看著林醫生,一言難儘道:“表哥……你加班加到腦子糊塗了?”
林醫生也無奈攤手,“這不能怪我,實在很難看到你這麼對一個人感興趣。”
從前並不是沒見過遲朝暮遇見一個獨特的,能帶給他靈感的人,但遲朝暮從未像今天這麼熱情。
“那是因為……”遲朝暮囁嚅片刻,才遲疑道,“因為他足夠特彆。”
對,就是這樣,見到鬱止的第一眼,他便被對方所吸引,無論是對方的外貌、氣質還是那身病氣纏身,瘦骨嶙峋的模樣,都勾動著他的靈感,令他移不開視線。
但他不覺得其中牽扯到感情。
遲朝暮從未觸及過愛情這個領域,雖然他對它有過許許多多的幻想,但他卻從未親身經曆過,因此聽見林醫生的話,第一反應是荒唐可笑。
林醫生笑了笑道:“無論有沒有,今後總會有那一天,如果有了喜歡的人,就帶來給我們看看。”
“隻要是你喜歡的,對方又沒什麼大的缺陷,我們都會同意且祝福。”
倒也不是家裡所有人都寬鬆開明至此,實在是遲朝暮情況特殊,兩家長輩親人都多有寵愛。
遲朝暮雖然還是不覺得自己喜歡上了彆人,但麵對表哥的話,他還是道:“嗯嗯,我知道。”
“表哥你開車回家路上小心。”
送走林醫生,回到一個人住的家裡,遲朝暮從將背包丟在沙發上,又想起來裡麵還背著許多廢稿,便將它打開,把廢稿清理進垃圾桶。
夜深人靜時,最能激發人的靈感,遲朝暮想要畫鬱止的想法再也壓製不住,他拿起筆,架起紙。
不過是簡簡單單描繪幾筆,一雙深邃沉靜又透著些許虛弱疲憊的眼睛便躍然紙上。
不同於白天的各種不滿意,此時遲朝暮望著這雙眼睛,竟有些舍不得移開視線。
他單手支撐著下巴,仔細端詳片刻,竟是不自覺勾唇輕笑。
真好看。
第二天,遲朝暮沒讓林醫生來接,而是自己一大早就出門,在商場逛了老半天,依然沒找到合適的禮品。
他想買關於複健的書,卻又想到書寫得再好,也沒有醫生的檢查和安排更適合當事人。
他想買殘疾人物勵誌書籍,卻又擔心對方會不會覺得自己是在詛咒他。
猶豫過後,他離開時手裡空空如也,什麼也沒買。
這樣不行,還是得多了解一些,無論是病情還是性格喜好。
至於今天說好的禮物……
*
鬱止一早起床,吃了清淡的營養粥後,就一直安安靜靜在病房裡看書。
房門敲響,他握著書的手微微一緊,很快又鬆開。
“請進。”
周秋心走了進來,手裡還抱著一束純白的百合花,笑著招呼道:“早上好鬱先生。”
鬱止看了她兩眼,才淡聲道:“早上好。”
周秋心挑眉,“鬱先生在等什麼人嗎?”
她昨晚把鬱止發來的錄音聽完了,心裡對那位鬱止新交的朋友正好奇著,沒忍住打趣了一句。
不出意料,鬱止沒搭理她。
周秋心也隻好遺憾地收回視線。
她正要將花放在床頭,卻發現床頭已經沒有給她擺放的位置。
一束造型精致的紫色紙花占據了她的視線,回想起昨天的錄音,周秋心忽然明白過來。
她一邊將自己的花放遠,一邊笑著和鬱止攀談起來。
“看得出來,鬱先生的心情似乎很不錯?看來交友確實有益於身心,鬱先生不妨可以多與新老朋友交流一番。”
“據我所知,您並未告訴他們您的處境和病情,很多人都在擔心。”
少數知道點情況的那幾個,也隻知道鬱止是病了,卻不知道他是什麼病,還以為他和其他職業選手一樣,是手傷或者腰傷。
鬱止放下書,端起手邊的熱水喝了半杯。
“知道又如何,不過是徒增傷感。”
鬱止坐在輪椅上,腿上蓋著一層駝色毛毯,遮擋住秋意漸濃。
“他們都有自己的生活,我不是他們最重要的人,甚至不是無可替代的人。既然如此,又何必拿自己的事給他人增添煩惱。”
並且,在原主心裡,即便是最好的朋友,也不一定能感同身受,或許你露出頹勢狼狽,彆人隻覺得煩躁無趣。
人間悲喜並不相通。
周秋心搖搖頭,“您太偏激了。”
鬱止隨意笑笑,“或許吧。”
即便如此,也不會改。
二人正說著話,門外再次傳來了敲門聲。
鬱止轉頭看去,沉默片刻,才出聲道:“進來。”
果不其然,來人是遲朝暮。
“美……”遲朝暮打招呼的聲音還沒說完,視線便被室內另一個身影吸引打斷。
他微微一愣,腳步一頓,顯然沒料到會是這種情況。
“啊,原來還有其他人啊……”遲朝暮視線在周秋心身上停留片刻,猶豫道,“我是不是來的不是時候啊?”
周秋心年輕漂亮,他便以為對方是鬱止的親人朋友,又或者……有可能是戀人?
頃刻間,心中便思緒翻湧。
周秋心笑了笑,並未說話。
鬱止轉動輪椅,麵對遲朝暮,“進來吧,周女士是來與我商討工作上的事。”
聞言,周秋心挑眉,心中微動。
原來是同事,遲朝暮心想。
他走了進去,但因為有其他人在場,遲朝暮說話都收斂矜持幾分,沒有昨天和鬱止的自然大方。
見狀,周秋心便識趣地找了個理由離開。
出了病房,她回望關閉的房門,心想大概或許接下來有一段時間不需要她天天來跟蹤報道?
沒了其他人,遲朝暮不著痕跡鬆了口氣。
“鬱先生,昨晚睡得好嗎?”遲朝暮也注意到了床頭的紙花,心中有些開心,看來對方是喜歡他這個禮物的。
鬱止隨意點頭,視線卻在他手上停留片刻,最終看向遲朝暮,“禮物?”
遲朝暮有些尷尬,輕咳兩聲,猶豫著道:“我把自己當做禮物送給你怎麼樣?”
鬱止:“……”
他心頭一跳,暗道這應該不是他想的那個意思?
“我也不知道你喜歡什麼,最後想了想,你待在醫院一個人複健應該會很無聊?我多來陪你聊天,陪你複健,你覺得怎麼樣?”
我把時間當禮物,附帶陪伴,又攜鼓勵,填充你的空虛和寂寞。
鬱止默然無語,這事聽著浪漫,實則多有無賴,本質白嫖。
不過他心裡到底一鬆,果然,是他想多了。
嗯……等等。
他挑眉抬頭,看向遲朝暮,語氣意味不明,“誰告訴你,我是腿傷住院的?”
遲朝暮一愣,“我自己猜的……難道不是嗎?”
鬱止目光深深,仿佛有一潭深淵靜水,表麵的平靜遮擋住了下麵的翻湧的漩渦。
忽而,他淺淺勾唇,似乎帶著一股不在乎的隨意,“你覺得是,那便是吧。”
鬱止回避了那雙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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