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在咫尺的玉簪令鬱止下意識後退, 一切都仿佛是新婚第二日。
“夫人,你乾什麼?”鬱止一邊退一邊問。
溫良笑容溫和,但手裡對著他的玉簪卻是半點溫和的模樣也沒有。
“不乾什麼, 就是相公不是說,你是從成親第二日便恢複神誌, 不過礙於時機沒有及時告訴我嗎,如今你我都會到那一日, 可見是老天爺也憐惜你我,給了我們這樣一個彌補重來的機會。相公,今日你不想做些什麼嗎?”
鬱止餘光將屋內情況一瞟,頓時心中一定, 笑著起身,一方麵和溫良保持著安全距離, 另一方麵又能在情況不可控時, 極快地製止對方。
“夫人說笑了, 屋內環境陳設皆不同,怎會是會到成婚後那一日,莫要怪力亂神。”
一瞬間的驚嚇過後, 鬱止很快回神,一眼看出屋內還是莊子上的模樣, 便知是溫良在玩笑胡說。
這個世界沒有重生。
溫良手裡還拿著那根玉簪, 樣式倒是和成親後第二日那一根差不多, 他漫不經心把玩著, 看似輕鬆笑笑, “本以為能夠糊弄一番,卻沒想到竟被你發現了。”
這話才是玩笑,要是他真像糊弄鬱止一番, 昨夜便應該趁著鬱止睡著,將人迷暈,將一切打扮成新婚後的模樣,做足準備後,再叫醒鬱止,如此這般,或許真能糊弄一陣。
鬱止伸手作勢要拿溫良手裡的玉簪,“夫人細皮嫩肉,膚白勝雪,若是被這東西傷到可不好,還是交給我吧。”
他伸手卻撲了個空,溫良拿著玉簪往後縮,隨後把玩著道:“相公急什麼,這本來就是送給你的。”
鬱止心中竟在想他這送是指怎麼送,是送給他,還是送進他身體裡?
從昨夜開始,他便察覺到溫良身上那股縈繞不去的危險氣息,若隱若現,時強時弱,卻讓鬱止無法放心,似乎從前快半年所做的努力,一朝回到解放前,溫良又恢複成了從前時刻將殺人掛在心上的模樣。
對於溫良的話,鬱止沒有反抗,他順從地被溫良拉下床,按在梳妝台上,溫良從身後摸上他的腦袋……上的頭發,拿起梳子,仔仔細細給他梳好頭,並且將先前的玉簪固定在他頭上。
“相公,我的眼光好不好?你喜不喜歡?”溫良對著鏡子裡的鬱止笑問。
鬱止微微一笑,“夫人的眼光自然是好的,能入夫人的眼,是我和這根玉簪的榮幸。”
溫良笑了。
“相公真會油嘴滑舌。”
“不過我喜歡。”
不等鬱止鬆口氣,又聽他道:“可是相公,你是不是忘了什麼?”
這是算舊賬來了。
“裝傻騙我?”
“看我笑話?”
“借生孩子調戲我?”
“誘導我假懷孕?”
“看我窘迫?”
他聲音一句比一句危險,鬱止心中微汗,生怕這舊賬翻起來,昨夜所做的一切努力都付之一炬。
“夫人,我也是不得已……”
“哦,那你說說洞房時候怎麼也不肯同意,就算簽了契約,也要裝傻聽我指揮才肯乾活的不得已在哪裡?”
“因為……”
鬱止剛說出兩個字,他腦中驟然警醒!
糟糕!
定睛一看,鏡中的溫良露出一個陰沉的笑容,半晌幽幽道:“哦,原來你真在騙我。”
這人竟然使詐!
剛才的鋪墊全都是為了最後那句話,鬱止猝不及防。
早晨略迷糊的神誌驟然清醒,隻覺得對方撫在他頭上的手下一刻就能抄起簪子插進他脖子裡,鮮血淋漓!
“相公,你不乖哦。”溫良俯身在他耳畔低聲呢喃,“說好了坦白,怎麼還藏了一手呢?”
“嗯?”
他勾唇笑笑,“是擔心我會因為生你新婚夜的氣,不原諒你嗎?”
鬱止麵上不見窘迫,隻笑道:“夫人多慮了,我知道夫人心地善良,善解人意,怎麼會這麼想,不過是不知道怎麼跟夫人解釋,所以才略過不提。”
這個不好解釋究竟是不好解釋怎麼恢複的神誌,還是不好解釋洞房夜為何做那些事,便是不言而喻。
溫良認真看了看鬱止,手在他臉上輕輕撫摸,不帶□□,也不帶狎昵,而是一種仿佛在撫摸自己心愛之物的珍惜。
“相公俊朗非凡,何須擔心那些,隻要你往我麵前一站,便是你要我白日宣淫,立刻上床服侍你,我也不會說半個不字。”
這到底是誰服侍誰?
不過這話也是告訴鬱止,雖然溫良生氣了,但隻要肯在床上哄他,那他還是願意原諒他的。
鬱止心中無語,沒想到這個世界要裝傻不說,現在還淪落到要賣身保命的地步。
溫良的手撫摸上那根玉簪,眼中似乎閃過忽明忽暗的光芒,眼底有掙紮之色浮現,鬱止假裝沒看見,直到片刻過後,溫良的手離開那根玉簪,仿佛一切沒發生過一般,笑著拍了拍鬱止的臉,“相公,我好像還是喜歡這樣的你,但是我也不知道,還能喜歡多久。”
“那我爭取讓你喜歡地久一點,更久一點。”鬱止眼中的溫柔是那麼明顯,似乎並不知道,剛才身後之人,正在想著要不要殺了他。
“這可是你自己做的。”溫良聲音幽深,仿佛藏著一處深淵。
要是日後後悔,他必然不會放過鬱止。
無論這人是傻了還是聰明,都該是他的!
哪怕是到地府,也要陪著他一起。
“君子一言既出,駟馬難追。”鬱止握住他的手,承諾道。
“可你不是君子,是傻子,是騙子。”溫良反駁道。
鬱止無語,“你要怎麼才信?”
溫良怎麼都不信,除非鬱止死了。
怎麼就不是傻子呢?
溫良以為自己隻是喜歡作為傻子的鬱止,可當鬱止不傻時,他卻發現,自己的喜歡和占有欲沒有減少半分。
可作為傻子時,鬱止是他的人,在他鼓掌之中,當他不傻時,那還是他的人嗎?還是能夠任他拿捏,永遠不會背叛他,不會嫌棄他,不會離開他的人嗎?
溫良不確定。
與其等到日後鬱止從他手裡逃脫,不如現在就殺了他,這樣,這人永遠都是他的,也永遠都是喜歡他的。
這樣的誘惑在溫良心中不斷引誘著他對鬱止下殺手。
早上醒來時,他不是做戲玩笑,是真的想要殺了鬱止。
然而就如新婚夜過後一般,他終究僵持著沒下手,腦海中兩個念頭不斷掙紮,熬到了鬱止醒來。
在他醒來後,溫良才堪堪壓住那個想要殺人的念頭,恢複理智。
鬱止能猜到他在想什麼,就著他的手,將溫良拉到自己腿上坐下道:“如果你不信,那就一直在我身邊,守著我,看著我,若是我信守承諾,那自然好,若是我失信於你,那你就懲罰我,無論怎樣懲罰,我都絕無怨言。”
很奇怪,溫良原先煩躁掙紮的心思瞬間被鬱止這話安撫下來,仿佛隻要聽著他的聲音,哪怕什麼也不做,他便能控製心中那頭凶獸,將它徹底看緊關牢。
“這可是你說的……”
要是真有那一日,休怪他心狠手辣!
鬱止笑著吻上他的唇,輕聲道:“所以夫人,能將你手裡的毒洗掉了嗎?”
溫良雙眼微微睜大,“你怎麼……”
“我怎麼知道?”鬱止笑著在他耳畔低語,仿佛在訴說著什麼情話,從另一個角度來說,那也確實是情話。
“因為我懂你,我是這世上最了解你,也與你最親密的人。”
“無論你什麼模樣,我都喜歡,真心實意。”
溫良心如擂鼓,方才還隻有五分相信,現在卻已經有了八分。
很難描述那種感覺,有一個人知道你真實性情,知道你心狠手辣,知道你本性不良,知道你每一個動作,他看透一切,卻仍喜歡你。
溫良感受到的,不是被看透一切的危險和毛骨悚然,而是渾身血脈噴張,血液沸騰的戰栗!
從前的鬱止是溫良整個世界裡唯一的色彩,而現在,他正逐漸在給溫良的世界染上色彩。
他溝通著溫良的七情六欲,勾連著溫良與整個世界。
溫良這回不是仿佛,不是似乎,也不是堪堪,而是真真切切壓下了那股想要引誘他殺人嗜血的衝動。
他窩在鬱止懷裡,像一隻溫順的小貓,收斂起了尖銳的爪子,隻將自己柔軟的一麵留給鬱止。
鬱止也適時給他順毛輕哄。
正是好一個早晨,二人便又滾到了床上,鬱止先前梳好的發髻又散落下來,玉簪滑落在地麵,卻無人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