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寂靜, 晚風徐徐,吹動窗前的翡翠綠葉風鈴輕輕搖擺碰撞,清脆作響。
桌上幽藍色的夜燈不斷旋轉, 光影朦朧交錯,映照著葉逐月的目光也幽靜雅致。
“鬱星……”
竟是與將軍一個姓, 難道他們家裡有親戚關係?這但是怪不得他能見過將軍,並且知道對方許多事, 還有畫像。
他這運氣也太好了。
葉逐月想想這位鬱先生的年齡,說不定這位還是將軍的長輩,這樣一想,他心中對先生的尊敬更多了幾分。
【先生的名字很好聽。】
鬱止無奈一笑, 他給出這麼個名字,可不是讓他用來誇好聽的。
名字而已, 不過是個代號。
他想要的, 是以一個長久相處的身份與葉逐月親近, 而非一來便是了解片麵,形象虛無的將軍。
喜歡的人是個曆史中的人物,不得見, 不了解,不可靠近, 隻能望著對方在曆史過去中的身影, 苦苦追逐, 卻永遠也得不到結果, 如空中樓閣, 水中撈月,這樣的感情聽著簡單,真正經曆卻是空蕩無力, 連怨恨的理由都沒有。
鬱止想儘可能給他最好的。
無論是開始過程還是結束。
【你的也是。】
葉逐月笑了笑:【那我們這就算朋友了嗎?】
鬱止:【嗯。】
葉逐月沒想到,自己竟然還能在另一個時空裡結實一個忘年交,這種感覺很奇怪,仿佛他與那個時空有了聯係一般。
不,應該說是他與那個時空的某個人有了聯係。
他有點想問這位先生是不是和鬱將軍認識,但想到自己剛剛才因為說錯話而讓對方有些不高興,便又隻能無奈放棄。
可即便如此,他也舍不得從木盒旁離開。
總覺得,即便不說話,能夠靜靜坐著等著,也是高興的。
隻要想到對麵有個人也與你一樣,等待,期盼,守望,他便覺得心中安寧。
隻是沒過多久,鬱止那邊便來了消息。
【你上次不小心傳給我的鬱止畫像,是何種畫法?我可否再瞧瞧?】
葉逐月想了想,在桌上找了又找,終於找到了他前兩天在課堂上畫的簡筆畫,寥寥數筆,便讓鬱將軍的樣貌躍然紙上,他將它傳給了鬱止。
【畫的不好,不要嫌棄。】
鬱止在意的卻從不是畫像本身,他拿著畫像微微皺眉。
他的記憶很好,即便不好,也不可能忘記上回看到的那幅絡腮胡大漢,可現在他手裡的這張畫上的人顯然是年輕英俊的男子模樣,與他本人樣貌又七八分相似,顯然是因為他讓史官們流傳下去的畫像模樣。
他的行為改變了曆史後續,連已經存在發生過的事物也改變了,從今日葉逐月的聊天看來,對方的記憶也有所變化。
變化的力度之大,力道之強,恐怕無人能避免。
鬱止將之記在心中,並決定日後少用這種辦法。
過多的改變曆史,未必是件好事。
天色已晚,鬱止可以跟葉逐月聊上好幾天,可葉逐月的睡覺時間卻不夠,他將那幅畫還了回去,並且寫道:【早些休息。】
葉逐月看到消息,卻有些失落,好像你和朋友聊天,正興致勃勃精神滿滿地等待著對方的消息,結果對方卻告訴你他困了,有點下頭。
但葉逐月也知道,自己不能強留彆人聊天,便隻好道:【抱歉,打擾先生這麼久,先生休息吧,不能讓夫人等太久。】
他也不知為何自己會加上後麵這一句,但他想著先生這個年紀,應該有妻子,晚上打擾老人睡眠是很不好的行為。
他想了想,又寫了一段話:【如果先生時間不便,我可以儘量抽白天的時間一起聊天,也好不會打擾先生和夫人的睡覺時間。】
收到這信的鬱止:“……”
他現在懷疑自己在葉逐月心裡究竟是什麼形象。
又或者他是借此機會試探?想知道他有沒有妻子?
鬱止當然不可能任由誤會在那裡什麼也不做,他當即寫信道:【我並無妻妾。】
葉逐月看著這消息愣住,無言的尷尬逐漸在空氣中蔓延,雖然先生不在麵前,他卻依然感受到了那種尷尬和失禮。
他連忙回信道:【抱歉,我並不知道先生的妻子已經……先生節哀。】
鬱止:“……”大可不必這麼詛咒自己。
很好,現在可以確定了,葉逐月不是在試探,而是真的認為他有妻子。
所以自己在對方心中究竟是什麼形象?
他回想了一下與葉逐月的交談,卻始終沒有找到什麼有用的信息,他說的話裡,從沒有說過自己有妻妾子女,連誤會都沒有。
實在不想讓愛人繼續胡思亂想下去,他隻得抿唇寫道:【我並未娶妻。】
筆鋒還未收,他便又將這張紙拿來,重新寫道:【我尚未娶妻。】
這樣應當不會繼續誤會了?
收到信的葉逐月:“……”
他猶猶豫豫,恍恍惚惚地問鬱止:【敢問先生年歲幾何?】
鬱止這下算是明白葉逐月到底誤會了什麼,他無奈扶額,一陣好笑。
他提筆揮就:【你以為我年歲幾何?】
五六十歲……
葉逐月覺得這個年紀寫過去,對方肯定會生氣,平白老了幾十歲,於是他想了又想,決定在這數字上減點兒。
於是鬱止收到的答案便成了【不惑之年】。
然而就這年齡,也與鬱止此時的年齡有不小的差距。
鬱止雖覺得就算自己四十歲愛人也會不自覺被吸引且喜歡,但他不希望對方再把自己想成滿臉胡子的中年壯漢。
【今歲二十有三,半月後翻年,便是二十有四。】
看著這個答案,葉逐月徹徹底底懵逼了。
他以為的老先生,結果是個隻比他大五歲的年輕人???
這比對方是位老先生還不靠譜好嗎……
然而這樣不靠譜的答案,卻是真的。
葉逐月覺得對方根本不屑於撒謊,所以眼前這個不靠譜的答案多半是真的。
他忍不住回想自己與對方的相處經曆,最終也沒找到對方是同齡人的明確的點,但……也不是不可能,畢竟也沒有明確的證據證明對方是位年紀很大的老先生。
此時此刻,他隻覺得慶幸,慶幸兩人隔著時空界限通過木盒交流,見不到麵,否則他此刻絕對能尷尬到無以複加。
腦海中從前那個須發皆白、皺紋滿麵的形象退去,取而代之的是個相貌溫潤,氣質溫柔的年輕人。
因為年齡的衝擊太大,葉逐月甚至忽略了這句話裡的另一個信息。
他手指僵硬地回複道:【先生大人大量,千萬不要跟我這種腦子愚笨的人計較,祝先生早日娶得賢妻,喜得貴子。】
收到這段回複的鬱止的表情一言難儘,滿心無語。
實在是槽多無口。
一時間,他竟不知道回什麼。
半晌,最終他就回了四個字。
而葉逐月卻在看到那四個字時一片茫然又怔愣,尷尬又無力,仿佛周遭的一切,從信到字,從夜燈到空氣,都變得不對勁起來,哪怕此時此刻這裡除了他空無一人,他也覺得渾身不自在。
卻見他將信紙匆匆往抽屜裡一丟,再將抽屜拉上,燈光一點點消失,也逐漸遮住了那四個字。
【我好南風。】
*
周國在鬱止的治理下逐漸平穩,至少今年過年時,京城的百姓也比往年熱鬨了許多。
街上處處掛著紅燈籠,貼著紅底黑字的喜慶對聯,來往行人皆洋溢著對生活的希望和熱情,這是從前從未有過的。
鬱止走在街上,身後僅有一名近衛,坦坦蕩蕩,似乎一點也不擔心會有遇刺這等事件。
事實上,他也確實不用擔心,因為如今滿朝文武都盼望著他能活,好好地活下去。
否則他們還要受不少苦。
無他,前兩日在將軍府中,竟有刺客意圖暗殺行刺,被鬱止當場抓獲,最終吐出來好幾個人名。
那些人名中,有好些都是上回要送鬱止美人,安插眼線,最終被鬱止以“給他們夫人送男寵”的方式懲治的。
天底下誰能願意看著自己的夫人享用男寵的男人?
那些人心中不滿,對鬱止心懷怨恨,卻又不敢反對,更不敢表露出來,於是聚集在一起,憤怒之下,商量了這樣一個辦法出來。
想要除掉鬱止。
然而最終事情敗露,還被鬱止當做把柄。
之後該貶官的貶官,還坐牢的坐牢,該處死的處死。
但除了那些人,鬱止並沒有動其他那些沒有行動,卻正在蠢蠢欲動的人。
就在眾人以為鬱止是不想讓剛剛穩定下來的朝政再次紊亂,便隻想要殺雞儆猴,不清洗朝堂時,鬱止的下一步行為再次打破了眾人的心理防線!
鬱止給他們每個人都下了蠱。
不是什麼要命的蠱蟲,不過能是讓人疼到生不如死而已。
而唯一能夠解除疼痛的東西,掌握在鬱止手裡,這下好了,所有朝臣都不得不聽從他的命令,再也生不出半點搞事的心思,除非他們不怕痛,或者不怕死。
從此,朝堂上的官員業績用來換取的除了更高的官職,還有解除疼痛的解藥,更無人敢在朝政上搞小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