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聲綿綿不斷, 像一場纏綿的浪漫,此時此刻,格外動人。
一想到雨天, 許多人想到的首先便是麻煩。
尤其是在大多數還是土路的鄉下。
可它卻又給作物帶來雨水,洗刷著世間塵埃。
在人們心中, 它往往有許多種形象,煩惱時, 它是噪音,開心時,它是旋律,隨人的心情而定。
鬱止此時此刻, 便覺得這場雨溫柔又動人,還未停歇, 他卻覺得自己仿佛已經看到了雨後的彩虹, 絢爛明豔。
人與人相處, 都是有感覺的,哪怕隔著網線不見麵,遑論鬱止與喬慕青這樣日夜相處。
有的感情, 哪怕再想要隱藏,也很難隱藏得住, 何況, 鬱止從未隱藏過, 不過是鬱止和其他人相處不多, 沒有對比, 眾人便看不出區彆,以為他性格如此。
但作為當事人,總歸是不一樣的。
喬慕青隻是單純, 不是傻子。
憑什麼一個不熟悉的陌生人便能做到親生父母都沒做到的程度?真當那人是普渡眾生的聖僧嗎?何況鬱止並非對所有人都如此。
或許喬慕青心中還未有清晰的意識,但心裡一定有一些潛意識,而這些潛意識則在酒後被激發出來,並且神奇地理清了邏輯和真相。
這便夠了。
鬱止伸手在喬慕青臉頰上輕柔撫摸,酒意上頭的臉頰帶著燙人的溫度,自指尖傳遞至內心,暖意溫柔,一如喬慕青本人。
“你真聰明。”聲音帶著誇讚和笑意,輕輕淺淺,卻十分動聽。
聽到是誇自己的話,喬慕青笑得得意又開心,“當然了,我很聰明的!”
“嗯,你最聰明,彆人都沒有看出來,隻有你看出來了。”鬱止繼續誇道。
他已經不著急躲雨了,甚至覺得這場雨很美,站在雨下,是一種享受。
聽見被這麼誇,喬慕青又有些不好意思了,“其實也不是啦……都是他太明顯了。”
“嗯?是嗎?”鬱止好奇問,“為什麼這麼說。”
他是真不覺得自己有多明顯,麵對自己的愛人,真要克製半點不親進真的很難,何況他們日夜相對,朝夕相處,可為了不那麼明顯,他一直都是以自然親近的態度對喬慕青,就像相處了許多年的親人,另一個說法,便是老夫老妻。
這種姿態又在交換人生節目關係的掩飾下,也理所應當許多。
頂多說他性格好,又或者與喬慕青投緣。
聞言,鬱止就見喬慕青垂下眼,聲音低低地說:“他對我好好的……”
“他很喜歡我的……”
雖然鬱止經常說他這不會那不會,但是人都看得出,鬱止確實喜歡喬慕青,不過就像觀眾們也喜歡喬慕青一樣,所有人都以為鬱止的喜歡也和他們一樣,不過是覺得喬少爺可愛罷了。
隻有喬慕青感覺到不一樣。
鬱止會哄他,會遷就他,會不嫌麻煩教他,會逗他開心,會認可他。
連他爸媽都沒做到的事,這個人卻在做,還做得很認真。
鬱止的喜歡,不是拿他當做一個覺得有趣的人,也不是節目組的任務,更不是尋開心的寵物。
“你很好,有很多人喜歡你。”鬱止捋了捋喬慕青被飄來的雨水弄濕的頭發,柔聲說。
“不是的。”喬慕青情緒有些低落,“我不好的,爸爸媽媽都不喜歡現在的我。”
但是鬱止沒有。
從來到這兒後,喬慕青沒有被刁難,也沒有被強行要求要改造什麼。
與其說改變,鬱止做的更多是讓他認清自己。
認清他或許並不那麼優秀,卻也還有無限可能。
有錯可以改正,不會可以再學,不要因為彆人的想法而否定自己,也不必強行改變自己。
每個人生下來都是獨一無二的。
“他最喜歡我了。”這句話喬慕青說得篤定又暗暗得意,表情似乎還有點驕傲。
是的,能得到一份純粹的喜歡,是該驕傲。
鬱止笑著揉了揉他的頭發。
“所以,你也喜歡他嗎?”
喬慕青不說話了。
鬱止沒有放棄,繼續追問:“為什麼不說話?”
喬慕青在唇邊豎起一根手指,先抵在自己唇邊,隨後又像是覺得哪裡不對,伸向前方,抵在了鬱止唇邊。
溫熱柔軟的觸感像雲朵,卻比雲朵還軟,比雲朵更甜。
“不可以早戀。”喬慕青小聲說。
鬱止笑意更濃,眉眼間俱是窈窕青山,嫵媚瀲灩。
“你可以偷偷告訴我,我不告訴老師和家長。”
喬慕青還是拒絕,“你會告訴他的。”
鬱止挑眉,“不能告訴他嗎?”
喬慕青搖頭,“不可以。”
鬱止追問:“為什麼?”
沉默了一會兒,鬱止才聽見喬慕青苦惱的語氣說:“他要是知道了,向我表白怎麼辦?”
鬱止不禁輕笑出聲,“如果表白,你不想早戀,還可以拒絕。”
喬慕青低著頭,另一隻手用不知道哪裡來的細木棍,在地上畫著圈圈。
似乎看出他的想法,鬱止問道:“你不想拒絕?”
喬慕青沒說話,可他的沉默,就相當於默認。
他不想拒絕。
鬱止的問題,沒有回答,卻已然有了答案。
但他仍是想聽聽那一句,在這場浪漫的雨裡,聽聽那一句……
“既然你不想讓他知道,那我讓他假裝不知道好不好?”鬱止誘哄道。
他的手忍不住在喬慕青的頭上流連,隻覺得這頭頭發柔順乖巧極了。
“真的嗎?”喬慕青像是有些不相信一般,歪頭懷疑問道。
“真的。”鬱止肯定道,“所以,你喜歡他嗎?”
喬慕青不好意思地低下頭,手裡的圈圈不知道又畫了多久,但終歸是低低道出了那一句:“喜歡……”
雨聲漫漫,一人在傘下,一人在雨中,隔著萬千雨滴,重重雨簾,鬱止終是聽到了那聲屬於他的喜歡。
鬱止伸手握住喬慕青的手,雨水一同從他們手上流淌過,什麼也沒抓住,什麼都抓住了。
“嗯,我會假裝沒聽見的。”
幾分鐘後,鬱止終於哄得喬慕青回屋,綿綿不斷的雨中,唯有一把厚重的大黑傘立在其中,沉默地為幾株花草遮風擋雨。
經曆風雨,仍巋然不動。
*
這場雨中浪漫,除了當事人無人得知,即便是拍攝的工作人員和鏡頭前的觀眾,也隻是看見鬱止蹲下陪喝醉了的喬慕青說了好一會兒的話,也不知道說了什麼,終於把人勸回了屋裡。
【有人聽清楚剛剛農民小哥到底說了什麼嗎?】
【有人知道少爺剛才是在做什麼嗎?】
【我聽到一點,什麼“撐傘”、“聰明”、“明顯”、“知道”。】
【看詞造句,會不會是少爺喝醉後想要讓農民小哥誇他聰明,所以在雨裡打傘?】
【這……看起來很聰明嗎?】
【我覺得是少爺醉酒後認為自己是蘑菇,要長在土裡,才在花壇邊撐傘,農民小哥為了哄他回去,才誇他聰明!】
【樓上有道理。】
【但是笑聲怎麼回事?話沒聽到多少,但是農民小哥是真的笑了好幾次。】
【可能是因為覺得少爺太傻太可愛了吧?】
【好像有道理,所以為什麼攝影師不能把直播鏡頭拉得更近一點?還要靠我們腦補去猜。】
【就是,攝像師差評!】
【不管了,剛剛我已經錄下來了,就等著截屏當屏保了!】
回到屋裡,鬱止以換衣服為由,沒再讓攝像師進來。
他先給渾身濕透的自己換了乾的衣服,這才給安靜坐在椅子上,衣服濕了一半的喬慕青換。
結果在脫衣服的時候被喬慕青伸手擋住。
“為什麼……要脫我衣服?”他抬頭委屈地問鬱止,“我都沒有衣服了……”
這是還記著他被洗壞的那幾件呢。
鬱止想了想道:“你不是要隱瞞他嗎?要是被他看見你淋了雨,知道你為他的花草撐傘,豈不是就知道你喜歡他了?”
有理有據,喬慕青聞言也不反抗了。
鬱止順利地給人換了乾淨衣服,又重新將人塞進床上被子裡。
“睡覺,等你睡醒,他就不知道了。”
喬慕青乖乖閉眼。
鬱止坐在床邊,不知道看了多久。
*
喬慕青再次睜眼,已經是晚上。外麵的雨還沒停,屋裡也沒開燈,頭疼的腦袋讓他一時沒想起來之前發生了什麼事,下意識還以為自己在喬家的屋裡,隨著時間增加,他才逐漸想起,自己在鄉下,在鬱止家裡,在……
但他頭為什麼會這麼疼?
啊……他好像偷喝酒了。
喬慕青在喬家長大,身邊的朋友也都是家中富貴或者小有資產的家庭,按理來說,他不應該沒喝過酒。
但從前他去過的喝酒環境他都很不喜歡,且他也有安全意識,不會在外麵喝酒。
至於家裡,喬家都不是愛酒之人,且他父母一直拿他當孩子,還小,孩子怎麼能喝酒呢?
喬慕青沒有喝酒的機會,今天也就是正巧,酒杯就在他旁邊,好奇心驅使,能夠管教他的人也不在身邊,至於鬱止……反正、反正鬱止沒說過他不可以喝酒,那就是可以,就算喝了也隻能以後定規矩,這裡有空子可以鑽。
但他萬萬沒想到的是,自己一杯就醉了!
他喝醉了做了什麼?鬱止會不會生氣?會不會趁機定下什麼不平等條約?
喬慕青心慌意亂卻又假裝鎮定地走出屋子,還沒看到鬱止在哪兒,就被雨裡的一把大黑傘吸引住了目光。
他指著傘問在屋簷下剝玉米的兩個小孩兒,“為什麼要把傘放在院子裡?不是在下雨嗎?”
兩個小孩兒不約而同地抬頭看著他,好像還在偷偷笑。
喬慕青被他們看得莫名其妙。
“是喬哥哥放在那裡的!”
喬慕青:“……”
“……你們在騙我吧?”
兩個小孩兒不高興了,“我們才不騙人,就是喬哥哥放的!”
鬱小弟大聲說:“是喬哥哥喝了酒還打傘蹲在院子裡,說自己是蘑菇,要在地裡長大!”
“哎呀,大哥都說了不能告訴喬哥哥,會讓人說喬哥哥是小傻瓜的!”鬱小妹拍了拍弟弟說道。
鬱小弟有些懊惱,但是說都說了,再把話咽回去也不太可能,於是隻好閉嘴不說話。
可現在的喬慕青也不在乎他們說不說話,他呆愣在原地,臉色一陣青一陣紅。
兩個小孩兒悄悄看著,覺得喬哥哥家裡可能是賣水彩筆的,這顏色真多啊。
【2333我敢打賭,現在少爺想的絕對是把自己埋進土裡!】
【所以少爺下午是真的在當蘑菇嗎?少爺現在能不能再表演一個?小蘑菇真的很可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