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鬱先生,英語課價格不能降。】
【我沒說要降,隻是想先考慮考慮。】
彆老師不知道這人要考慮什麼,既然他會英語,自己教不就好了嗎?又談什麼考慮?
雖然還不太了解,可彆老師已經從心裡改變了對鬱止的印象。
看著人模人樣,實際連這種小便宜都要占,上輩子怕不是公雞轉世,繼承了一毛不拔的本性。
【這段時間,我能隨時向你請教英語嗎?】
彆老師看著這條消息,又發現了這人的另一個毛病。
厚臉皮。
冷淡的麵容上情緒沒多少波動,手指也平靜地打出可以兩個字。
“xx大橋,到了,請乘客依次下車……”
隨著公交車的廣播響遍整輛車,已經有些年頭的車子慢慢悠悠在站台停下,老舊腐朽的車子發出零件摩擦的聲音,等它終於停下時,彆老師才從車上下來。
在這兒下車的人很少,附近沒什麼居民點,也沒什麼商業區,背靠一座矮山,麵向一條江水,溝通著江水兩岸的橋上車來車往,卻很少有人。
彆老師卻經常來這裡,每每從徐家離開後,他都會來這裡,聽著山上隱約傳來的寺廟鐘聲,望著滾滾江水的激流,嗅著城市的煙火氣,他才能確定,這裡是人間,而非地獄。
心中的凶獸重新被關回籠子裡,上鎖。
再見,他又是那個溫文爾雅的老師。
老師……
一個連去學校任職教書都做不到的老師。
*
傍晚,鬱止成功見到了原主的姐夫,對方三十多歲,保養得當,看著也就三十出頭的模樣,見到他又是一陣輕斥,不過到底礙於不如姐姐親密的關係,並沒有深入說太多。
飯後,鬱止卻跟這位姐夫聊了起來,“姐夫,我今天瞧見對麵徐家在給孩子請家教,不知道你和我姐有沒有考慮也給新新請一個?”
黎望想了想道:“他家孩子才小學二年級,我家還小一點,現在就開始補課,是不是太早了點?”
私心裡,他還是和許多普通爸爸一樣,不希望女兒太辛苦,如果可以,自己會給女兒創造良好的環境,再把她捧在手心裡寵著。
至於鬱雯,也是跟他差不多的想法,比他好一點的是,鬱雯希望女兒能多學兩種才藝,這樣長大以後也能有拿的出手的技能。
他們都沒想過要把女兒往事業型女強人方麵陪養。
鬱止不是很讚同他們的想法,對一個人最好的方式不是無條件地寵愛,而是讓她有在這個世界立足的能力。
“不小了,新新智商也不差,若是晚了,恐怕耽誤了她的天賦。”
“從小培養總比以後為了成績苦惱更好。”講話切忌交淺言深,對於黎知新的教育,鬱止可以提出建議,卻不能直接插手,因為鬱雯和黎望還在,而他們才是黎知新的父母。
“改天我跟小雯商量一下。”黎望想了想道。
商量的結果毋庸置疑,兩人都同意了鬱止的建議,畢竟他們現在不缺那點家教錢。
能讓女兒變得更好,給點錢也沒什麼。
於是,當事人黎知新小朋友,毫無預兆地收到了自己要補課的消息!
據說還是她的新舅舅提議的!
黎知新:“……”好氣啊!她決定要討厭這個舅舅了!
然而小孩兒忘性大,這份討厭還沒持續一晚上,就消弭在起床吃到好吃的早餐裡。
“這是你舅舅親手做的包子,味道真好!”
也不知道弟弟在國外怎麼過的,他們連他學會了做飯,廚藝還這麼好這件事一無所知。
幾年的時間,到底有了些影響。
鬱止在微信上把要請家教的事告訴了彆老師。
【如果彆老師有時間,可以自己接下,隻需要每個周末上兩天課,每天兩個小時,如果老師沒空,可以推薦其他人。】
【知道了,謝謝鬱醫生。】彆老師也有些意外,沒想到那個猶猶豫豫的鐵公雞還真辦成了這件事,心裡對那人的印象又改變了一點。
鬱止等了片刻,確定對方沒有繼續回複後才打字道:【老師,你的感謝就是一句話嗎?】
彆老師皺眉。
【不好意思,本來想請你吃飯的,可想到你之前在國外,應該吃不慣國內的食物,也不知道你喜歡吃什麼,才沒說。】
鬱止笑了笑,想都能想到對方此時的表情,一定是憋著氣,還不能發泄,隻能憋屈地吞進肚子裡,表情裡看不出多少,但那雙眉眼必定很是生動。
【彆老師怎麼會這麼想,我雖然在國外待了幾年,但之前十幾年卻是在國內,無論從時間還是基因來講,我都應該更習慣吃中餐,不是嗎?】
【至於我喜歡吃什麼,這個倒是不挑,我相信你的眼光,能被你推薦,一定有它的過人之處。】
彆老師抿了抿唇,動了動有些僵硬的手指,不情不願地在屏幕上敲下一行字。
【抱歉,是我考慮不周。】
鬱止之間在桌麵輕點數下,笑了笑才回道:【沒關係,彆老師訂好了可以通知我,過幾天我要去醫院上班,但可以為了你調時間。】
關掉手機時,彆老師心中很是不解,明明自己是拿錢乾活,銀貨兩訖的公平交易,為什麼要受這個傻逼的委屈?
*
鬱止入駐醫院的手續辦理齊全,開始正式上班。
A市也是個大城市,每天來第一醫院看病的人自是不少,雖然鬱止所在的科室不是那麼受歡迎,很多有毛病的人都選擇拖延或者隱瞞,不喜歡來醫院,但基數在那裡,來的人也不少。
鬱止每次上班接診幾十個人,雖然他年輕,但有醫院專門從國外挖回來的名頭在,加上其他醫生號少,找他的人也多。
尤其在他問診準確,很多人治療成果顯著,來找他複診或者被介紹來的病人更多了。
他不喜歡太繁重的工作,整日上班一來累,二來花費時間太多,三來影響彆人業績。
鬱止每周隻排三天班,如此一來,幾個同事對他的態度都好了許多。
這日,鬱止中午下班回家,走出醫院時,一眼看見一道熟悉的身影。
對方在取藥的窗口排隊拿藥。
每個窗口都是拿不同病症的藥,而他排的那個隊伍,人與人之間的距離是最遠的。
鬱止站在原地看了不知道多久,等到他回過神時,卻見那個全副武裝的人已經取了藥轉過身。
鬱止匆匆移開視線,一邊用餘光注意那人,一邊往醫院外走。
全副武裝的那人比他更不願意在醫院停留,腳步匆忙,仿佛急著去做某件事。
不過到底和上次不一樣,這回他走過廣場時注意到了腳下,沒再發生和上回一樣的事情。
鬱止就不疾不徐跟在他身後,看著他走上公交站台,隱匿在人群中。
所幸來醫院的人有不少都戴著口罩,他的打扮奇怪了點,卻也不那麼明顯。
世上總是有許多奇怪的人,他不過是其中一個而已。
沒一會兒,那人等的車到了,他上車掃碼後,找了個靠窗的單座坐下,隨意往窗外一瞟,本是想看站台,目光卻忽然晃到了一個略帶熟悉的人影。
車子開動,不等他想沒想好回頭看清楚,車子便駛過站台,繼續上路。
醫院工作?
應該不會這麼巧?
年輕人垂了垂眼眸,冷漠地想,是又怎麼樣,自己這番打扮,對方肯定認不出。
不過……
以後還是得更小心,否則若是被發現,他之前做的一切全都白費。
晚上,鬱止回到姐姐家,卻見玄關有一雙陌生又熟悉的鞋。
陌生是因為它本不該出現在這兒,熟悉則是因為在半小時前,他還見過它,在醫院。
“有客人嗎?”他故作不知問。
鬱母正端著水果盤從廚房出來,“是你上次介紹的老師,跟你姐夫在書房,之前商量好了價錢,今天來簽合同,明天周末正好開始上課。”
正說著,書房的門就被打開,黎望和彆老師一前一後走出來,看樣子結果不錯。
“那好,黎先生,我就不打擾了,明天我會準時來。”彆老師轉頭,看見客廳裡的鬱止時頓了頓,視線在他熟悉的衣著上停留片刻,眸光微閃。
“好,明天我不在家,但是我妻子在,有事可以電話聯係。”黎望把彆老師送到門口。
聽見關門聲後,鬱止掏出手機,給那人發去一條信息。
【老師,明天我也在家。】
看到消息的彆老師麵無表情地關上手機,他不明白,為什麼明明是普普通通的對話聊天,卻給人一種背著人暗中偷/情的感覺。
鬱止沒收到回複,也沒說什麼,坐上沙發吃水果,視線卻看到剛才被黎望隨手放在桌上的合同。
乙方簽名那一欄,用漂亮卻略顯尖銳的字跡寫著一個名字:
彆逢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