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現在不是回來了嗎……”鬱母覺得委屈,兒子都回來了,還不如她想一想啊?
鬱雯:“他長了腳,隨時都能跑,先說好,他要是跑了,我可不幫你找。”
鬱母一噎,訕訕沒話。
罷了罷了,比起讓兒子結婚生子,她更寧願兒子留在身邊。
就算再怎麼不甘心,也隻能把話咽下。
“我告訴你們呢,也是希望你們能接受最好,不能接受就分開住,眼不見為淨,弟弟他現在沒對象,以後可不一定,你們得想好,願意接受就一起接受,彆現在為了讓他聽話就順著他,以後他真有了對象,你們又處處挑刺。”
思索過後,最終兩人還是不情不願答應下來。
鬱止悄悄離開,一夜無夢。
又是一天周末,鬱止專門調班,今天不上班。
看見大清早鬱止便在廚房忙碌,黎知新興奮跑過來。
鬱止給她吃了一塊冰淇淋蛋糕。
“好好吃!”黎知新覺得自己最喜歡周末了。
之前對周末補課的不喜,現在也因為跟彆逢君的熟悉和對鬱止美食的無抵抗而填補回來。
哪怕少了出去玩的次數,在家看動畫片也挺好的。
彆逢君如期而至,在黎家,他每次都戴著手套,若非戴口罩太明顯,他也不會摘下。
他也很少觸碰屋裡的東西,更不會隨意走動,比起在徐家的自然,在黎家他更顯得拘謹許多。
鬱止給他倒了杯冰鎮後的冰糖雪梨,“彆老師,你這麼緊張,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們家不歡迎你。”
黎知新看自己舅舅跟彆老師說話,兩隻大眼睛看得目不轉睛,滿臉好奇。
在其他人麵前,彆逢君總會戴著一層溫和的麵具。
“鬱醫生說笑了,我隻是不喜歡麻煩彆人,我來這裡的工作任務是教導黎同學,當然會把更多心思放在這上麵。”
彆逢君推了推眼鏡,笑著感慨道:“我很喜歡黎同學,喜歡給小朋友講課,不覺得累,也不覺得需要休息。”
黎知新被誇被說喜歡,有些不好意思,正好一堂課上完,有幾分鐘休息時間,她一溜煙跑出去對門先徐盼舟。
鬱止坐在椅子上,聞言挑眉看向彆逢君,“哦?你喜歡小孩子?”
彆逢君自然而然地點點頭,半點不似作假。
他當然喜歡。
小孩子怎麼會不喜歡。
無憂無慮,天真快樂。
哪有大人汙濁不堪。
“那怎麼不見彆老師跟前女友結婚生一個呢?”鬱止故作不解道。
彆逢君:“……”
他看著鬱止麵上真誠的表情,一時竟分不出這人是故意的還是真的信以為真。
一時胡謅的前女友竟成了彆人堵他的工具,彆逢君忽然有種搬起石頭砸自己腳的感覺,明明這塊石頭原本想要砸的是對方,結果對方半點事都沒有,受傷的反而是他。
沒了彆人,彆逢君不用刻意裝出溫和耐心的模樣,他選擇沉默。
鬱止也沒把人逼得太狠,第二節課時他沒在場,讓彆逢君好鬆一口氣。
黎望今天罕見在家,卻沒想到在補課結束後,彆逢君會來找他,提出的事情還是讓他無法理解的辭職。
“彆老師什麼意思?”黎望下意識皺眉,“如果我沒記錯,我們的合同是至少三個月吧?現在才一個多月。”
職業原因,他不喜歡違反合同的人和行為。
之前看女兒成績確實提高了,他還想著給這位彆老師漲工資來著。
卻不想,工資還沒漲,人倒是要走了。
“可是對現在的時薪不滿意?這個我能可以商量。”黎望勸道。
然而彆逢君想走並非是因為這個。
“最近忙著準備進學校工作,可能沒那麼精力給兩個孩子補課。”
沒時間啊,黎望想了想,試探問道:“彆老師可以換個時間,你覺得更有空的時間,我們都可以配合。”
“不是時間的問題……”彆逢君道。
“那就是課時的問題。”黎望十分善解人意,“既然彆老師沒那麼多精力,我們可以適當減些課時,以後每個周末每天隻上一節課,一個小時。”
彆逢君:“……”
“彆老師,您看行嗎?”黎望問。
彆逢君在心裡感歎這人真不愧是做商人的,把話說到這份上,他還能說什麼呢?
一個課時就一個課時吧,多少能少一點時間。
彆逢君辭職不成功,敗興走出書房。
鬱止迎麵走來,正好看見他臉上沒有卸下來的溫柔偽裝。
“彆老師,餓了嗎?不如吃了飯再走?”
鬱止邀請道。
彆逢君沉默。
他不明白這人明明知道他的態度,還鍥而不舍地湊上來。
他推了推眼鏡,笑道:“不必了,我約了朋友。”
撒謊。
鬱止知道,這人背井離鄉,在這地方根本沒有朋友。
從很久以前,他就沒有朋友了。
“約了人也不影響,一頓飯而已。”黎望走出來勸道。
彆逢君想要拒絕,然而還沒開口,便聽見敲門聲。
“新新回來了!”
開門一看,不止是黎知新,還有對麵的徐盼舟。
“爸爸,徐盼舟家裡沒人,我可以請他來家裡吃飯嗎?”黎知新把小夥伴帶到黎望麵前。
“當然可以!”黎望笑著答應。
鬱母招呼兩個小孩兒吃飯:“舟舟家裡人呢?”
“媽媽帶爸爸去醫院了,媽媽說,換個醫院,爸爸就可以穿假肢站起來了!”徐盼舟小朋友顯然心情很好,說話時眼睛是亮的,臉上也是笑的。
可彆逢君就是覺得礙眼。
礙眼極了。
手上忽然傳來一抹溫度,他下意識驚得往後縮,卻被對方抓住。
克製不住在顫抖的手,被那人握著,哪怕隔著一層手套,也似乎見了什麼令它畏懼的東西,竟瞬間安分下來。
原本令它攥緊的力氣,也在這頃刻之間散去,仿佛一隻原本在暗處張牙舞爪的困獸,被陽光一照,被人看著,便變得乖覺起來,將身上的刺藏得深深的……深深的……
鬱止上前兩步,擋在他身前,高大的身軀為他遮擋住前方的大半亮光,躲在無人看見的暗處,彆逢君才稍稍有了些安全感。
然而這並沒有持續多久。
“你媽媽和爸爸不在家,沒人照顧你怎麼辦?”鬱母喜歡小孩子,也喜歡替彆人操心,還有些八卦的意思。
小孩子總是藏不住話,徐盼舟又是個愛跟人分享的。
他笑彎了眼睛,“媽媽說把奶奶接過來,就可以一家人在一起了!”
鬱母習慣了說好話,當即也道:“這樣也好,你爸要是能走路,以後也好找活乾,有你奶奶幫忙,你媽也不用那麼辛苦那麼忙,你奶奶一個人在鄉下也苦,過來跟你們一起生活,好享福!”
“哈哈!”徐盼舟高興道,“爸爸也說享福呢!”
鬱止心頭一跳,隻覺得被他握著的那隻手有些握不住。
果不其然,下一刻,那人用力將手抽回去,他手心一空,來不及多想,他忙追著那道身影出去。
砰——!
猛烈的關門聲將說話的幾人驚醒,鬱母一臉茫然,“怎麼了?”
黎望眉心微蹙,“小鬱去送彆老師,我們先吃,給他留點就行。”
鬱母連忙招呼:“對對,咱們先吃。”
兩個小孩兒頓時忘了關門聲的驚嚇,愉快地吃飯。
*
“彆老師,你等等!”鬱止追出去,卻見那人越走越快。
幾次喊不停,鬱止厲聲道:“你給我站住!”
彆逢君停下腳步。
鬱止快步上前,伸手拉住他,在將這人握在手中時,才感到心口一鬆。
還好……
還好……
他醞釀半晌,才將那抹驚憂和嚴厲壓下,努力心平氣和地開口:“你走什麼?”
彆逢君閉了閉眼,他有些想戴上包裡的鴨舌帽,這樣能遮擋住他的表情和眼神。
“……你又追什麼?”他的聲音很輕,帶著氣聲和喑啞,隱約還能聽見他那藏也藏不住的輕微哽咽。
真的很輕微,可再輕微,也依然被鬱止清晰聽見。
他看著眼前沒來得及用口罩遮掩的人,聲音很軟很溫柔。
“你這人好不講道理。”鬱止指責道,“突然摔門而去,卻不許人突然去追?”
“我是說……你知道我表裡不一,知道我心懷剖測,知道我在騙人,知道我在說謊,知道我在演戲……知道我是個心懷鬼胎的騙子!”
彆逢君一口氣說了一連串,最後轉頭睜開眼,銳利帶刺的目光死死盯著鬱止。
“……這樣的我,你追什麼?”
鬱止像是被他突如其來的言語說得沒反應過來,就這麼靜靜看著他。
看得那樣認真,那樣仔細,那樣上心……
看得彆逢君忍不住先敗下陣來,移開視線。
他作勢推開鬱止的手。
平靜冷淡的聲音似帶著千斤重:“彆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