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7章 命運交響曲19(2 / 2)

饒是他,也有些不確定彆逢君今日此刻想說什麼。

他們之間,雖沒有明確的約定和承諾,卻已經達成了心照不宣、心有靈犀等成就,想要猜對方的心思本該不難的。

鬱止也確實猜了,可那個猜測有些誇張,他覺得可能性不大。

可比起它,其他可能性更小。

思來想去,還是決定讓彆逢君親自將答案告訴他,不自己猜。

有時候,未知也是一種樂趣。

鬱止微微一笑。

彆逢君拿出手機,在上麵操作了一番,屋內忽然響起了一陣音樂聲。

熟悉的音樂傳入耳中,鬱止很快便反應過來,那是他們曾經在那輛車裡聽過的一首。

熟悉的曲調再次循環,仿佛將人帶回了那個夜晚。

鬱止眸光微動,似有流光在其中閃爍。

雖然好像有些誇張,但似乎,他的猜測成真了?

“我找了好久,才找到這首上次沒注意到什麼名字的歌曲,它很好聽。”

“也很美。”

彆逢君沒有低頭,就這樣看著鬱止,不知何時,唇邊也染上一抹淺淡到極致的笑意。

隨著時間流逝,他似乎逐漸找回了真心微笑的感覺,雖然次數和時間都不如曾經,但沒人要求,一個人在解脫後,必須重新變回以前的模樣。

事實上,無論如何,在經曆過一切後,即便徹底放下,即便失去那段記憶,他也不可能回到從前,曾經發生過的,會永遠刻在他的骨髓裡。

時間一直在往前走,人也一直在往前走。

時光帶給人的變化隻會增加,不會減少。

“從前沒什麼經驗,不過我在網上問過一些人,說是有音樂,似乎會更有感覺一點,我就把它找到了。”

彆逢君今天隻穿著簡單的白襯衫和黑褲子,越是簡單的裝扮,越是能看清人的氣質,就如同現在,鬱止能清晰感覺到,重新回到彆逢君身上的那一抹柔和。

或許和從前不一樣,或許也沒有從前濃重,但那確確實實,是像月光一樣的柔和微光。

鬱止看見那雙如水沉靜的眼眸裡,清晰地映著自己的倒影。

一如自己眼裡也映著對方。

“當初剛剛確診感染時,有一段時間,我不想去醫院,不想檢查,不想吃藥,不想治病……”不想活。

彆逢君眸光深邃,似乎陷入了回憶中,不過這個時間極其短暫。

“很長一段時間,我都是那樣的狀態。”

“我想,反正從被感染到艾滋病時期還有好些年,隻要能在這些年裡做完我想做的,治不治,又有什麼重要的呢?”

彆逢君是真的那樣想,哪怕後來配合治療,也是因為心裡那股不甘。

憑什麼,憑什麼彆人都活得好好的,他卻要去死?

歸根究底,並不是他想活,他隻是不甘心,不甘心好心沒好報,不甘心犯錯的人沒報應。

鬱止忽然明白,為什麼在原劇情裡,彆逢君這個人再也沒出現過,也沒人主動提起,有的隻是一些背景旁白。

因為他死了。

在報複成功後,他就離開了這個世界。

具體怎麼離開的他不知道,但總歸不是什麼正常原因。

從一開始,他就沒想活。

“可後來,不一樣了。”彆逢君眼中迸發出光芒,或許它還有一個名字。

——希望。

“我想積極治療,無論什麼藥,什麼治療辦法,都願意嘗試。”

“有用也好,沒用也罷,都想試一試,萬一有可能呢?”

彆逢君的表情看不出對治愈的迫切追求,他隻是這樣想著,抱著這點希望靜靜等待。

等得到也好,等不到也罷,他不強求,卻也不放棄。

“我想活著。”

“活得久一點,更久一點……”

彆逢君伸手撫上鬱止麵龐,溫度冰涼,卻並非深重的寒,而仿佛隻是一層冰,冰麵下有一團火焰,默默燃燒,漸漸溫暖,遲早有一天,能夠將冰麵融化。

“我想陪著你。”

“更長一點,更久一點。”

“會的。”鬱止握住他的手,冰涼的溫度在手心蔓延,他卻不覺得冷。

彆逢君輕笑一聲,那是一種並未放在心上的笑。

會不會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他隻是這麼想。

“我可能……沒那麼好的性格。”

“也沒有很耀眼的才能。”

“更沒有多崇高的品行。”

“就連勉強能拿的出手的容貌,將來也會在病魔的侵蝕下消失殆儘。”

彆逢君戀戀不舍地望著鬱止,“唯一不變的,唯一我有信心能比得過彆人的,大概隻有這顆心,它全心全意屬於你。”

可就連這顆心,也是鬱止親自找回來的。

“我什麼都沒有。”彆逢君輕歎一聲。

“可這樣一無所有的我,卻還是想要不自量力地向你發出一個邀請。”

“——共度餘生的邀請。”

音樂正播放至副歌最動人處,窗外並不算太暖和的陽光恰到好處地落在彆逢君身上。

落在他不知在何時何處取出的戒指上。

細碎的鑽石組合成星空的模樣。

彆逢君攜著這片星空,來到鬱止麵前,如月的眼眸深邃沉靜。

“鬱醫生,你願意嗎?”

鬱止低頭望著眼前兩枚像星空一般閃耀的戒指,半晌,才展現出再藏不住的笑意。

眸光溫柔如水,眼裡的流光與戒指相輝映。

“我有什麼拒絕的理由嗎?”

當然有的。

可那些理由,通通都沒留在他心裡。

歸根究底,總是兩個字——不想。

他不想拒絕。

“戒指很漂亮。”

“當然,更重要的是,它很配我們。”

言外之意,心照不宣。

冰涼的戒指戴在手上,不知過了多久,當它的溫度逐漸靠近體溫,鬱止方牽住彆逢君的手,在他手上的戒指上輕輕一吻。

“謝謝,我很喜歡。”

雖然表情情緒與平時一般無二,但彆逢君也能感覺到,他很高興。

像是奇怪的心靈感應。

“是我該謝謝你。”彆逢君仰頭吻上鬱止唇畔。

謝謝你的真心,為深淵帶來光明。

謝謝你我相遇,為我找回勇氣,讓我能主動伸出手。

——擁抱你。

*

“你好,請問是彆逢君先生嗎?我們是s市第三中學,您的母親彆女士在昨夜淩晨突發心臟病,搶救無效……”

晨起的彆逢君被這通電話驚去了所有瞌睡,有那麼一瞬間,他覺得自己還在做夢。

然而後續的一切都在按部就班地發生著,進行著,直到鬱止陪他組織完葬禮,直到那個人從一個人,變成一盒骨灰,被埋進墓地。

隨著前來送葬祭拜的學生和同事離去,清風吹來,彆逢君才恍然驚醒!

“她死了。”三個字清晰地落在心裡。

“有點意外,卻又並不意外。”

鬱止牽著他的手,一直沒提起過,也不知道這幾年過去,彆逢君心裡對這位不負責的母親還有多少惦記,他想了想道:“或許對她而言,這就是最好的結局。”

彆逢君望著墓碑上的那人,還有墓碑上刻寫的生平事跡,“……你說得對。”

“作為老師,她生前最後一刻都在工作崗位上,也算圓滿吧。”

彆逢君沒有傷心,他隻是有些恍惚。

沒有爭吵,沒有和好,沒有養老。甚至沒有再見,自幾年前那一場告彆後,再見已是天人永隔。

“彆先生,這是彆女士生前委托我要交給您的。”遠處的律師走來,將一份接受遺產贈予文件和一封沒有署名的信交給彆逢君。

看著手裡的東西,彆逢君覺得有些好笑。

到頭來,他們還是割舍不斷法律上的母子關係。

他乾脆地在遺產贈予上簽名,生效後便交給鬱止,“改天找個機會,把它捐出去吧,以她的名義。”

鬱止自是答應,“好。”

低頭看向他手裡的信封問:“這封信呢?”

信……

彆逢君垂眸看了看,半晌,他借用律師的打火機,將這封信在墓前點燃,一分鐘後,隻剩墓前的一堆灰燼。

“鬱止,你說,她會去天堂嗎?”

鬱止伸手摸了摸他的頭,“我好像說過,這個世界上,沒有天堂。”

彆逢君一愣,忽而輕笑,“你說得對,沒有天堂。”

否則他從前也不會找不到。

無論生前如何,死後也不過是一堆灰燼。

生前他們尚且沒有和解,終成陌路,死後,也沒必要和解。

無論是諷刺還是懺悔,都沒必要再看。

她的好他不曾遺忘,正如她的錯,他也不會原諒。

離開墓園,彆逢君不經意抬頭看見一行白鷺飛上天空,長鳴聲響徹山林,恍惚間,他似乎看見了夢幻仙境。

仙境裡的仙人也在嘻笑打鬨,天使也有矛盾算計。

霎時間,他眼眸明亮,回望正在開車的鬱止。

“我看到了。”

鬱止開車沒看他,“什麼?”

“仙界。”

“和人間沒多少不同。”彆逢君輕笑出聲,似懊惱,似自嘲,那不是他要找的地方。

鬱止微微勾唇,“對於螞蟻而言,人類能夠移山填海,能夠一舉全滅碾壓,對他們而言,我們也是仙人。”

“仙人不會下凡,天使不會治愈。”

“能救人的,永遠隻有自己。”

所謂天堂,不過是痊愈後的本心。

“恭喜彆老師,你早就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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