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的悲喊還沒結束,貼身隨從悚然一驚,焦急地圓場道:“胡說些什麼?大人忠於皇上,這是喜極而暈!快叫大夫!”
喜極而暈……
弘晏停下腳步,回頭看了一眼,純良開口:“阿瑪,不若我們為明珠大人請個太醫?”
太子圍觀了兒子的整場操作,不得不承認元寶是天縱奇才,聞言忍住上揚的嘴角,體貼道:“罷了,孤怕他承受不住。”
“阿瑪說的是。”弘晏恍然大悟,小圓臉笑眯眯的,繼而望向兩位叔叔,“時辰不早了,我們快些走吧。還有幾位親王郡王沒有上門,四叔八叔,可彆放過這些功勞呀。”
父子倆一唱一和,說得八阿哥暈陶陶的,尚未從刺激中緩過神,下意識跟著弘晏的腳步走了。
四阿哥平靜地應了一聲,心頭卻是波瀾壯闊。
即便免疫了各式各樣的牌匾,他還是受到了震撼。明珠何德何能,得到元寶如此儘心的招待,手段一個接一個的招呼,最後暈了過去。
想到此處,絲絲痛快上湧,誰讓你欠銀不還呢。
“接下來去哪兒?”胤禛問。
“康親王府。康親王年少有為,此行定會順利無比的。”弘晏胸有成竹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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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阿哥糊裡糊塗上了賊船,然後下不去了。
事實正如弘晏描述的那樣,康親王椿泰謙遜將他們迎入府中,不敢有絲毫怠慢。椿泰年僅十五繼承王位,在宗室裡頭不夠硬氣,更不敢交惡眾位皇阿哥,少年郎臉皮薄,乾脆利落地奉上銀票,那份實誠勁兒,使得太子很是欣賞。
康親王自小習武,英姿勃勃,弘晏覺得“國之英才”的牌匾很襯他。這下倒好,康親王驚喜得紅了眼眶,還債繼而變得心甘情願,他堅定地許下誓言:
“椿泰日後定然嚴於律己,爭立功勞,不讓皇上看錯了人!”
八阿哥:“……”
原來如此,大哥敗的不冤。
椿泰和雅爾江阿一樣,是前日大阿哥宴請的宗室之一。八阿哥眼睜睜看著自個的離間計失敗,表情難以言喻,緊接著有些心虛,特彆是椿泰那奇怪的眼神望來,他提心吊膽,緊張萬分,保佑千萬彆漏了餡。
幸好椿泰不是個嘴碎的,胤禩幸運地逃過了一劫。等催債催到下一站,胤禩生怕哥哥侄兒發現什麼,褪去一副恍惚的態度,忽然變得積極起來——
勸說頑固分子安郡王的時候,八阿哥搶在最前,曉之以情動之以理,那叫一個舌燦蓮花,弘晏還來不及掏出牌匾讓人選,一切就結束了。
四阿哥不敢相信,隨後打心眼裡佩服!
安郡王是個混不吝,不要臉麵又極為難纏,仗著阿瑪嶽樂的遺澤日日蹦躂,蹦躂得太子都覺煩躁,於是把他劃為重點老賴名單,排在倒數第二位,僅次於納蘭明珠。
八阿哥卻是不急不緩,笑臉相迎,推心置腹地同他談天,含蓄吹捧,同時誇大辦差的難處。
胤禩大致解釋了催債原因,暗示自己處境艱難,最後扯起親戚大旗,搖頭歎道:“若不是走投無路,我怎好勞煩郡王。”
句句搔到安郡王的癢處,讓他油然而生一股憐憫的情緒,皇上強令八貝勒跟隨太子,可真是可憐呐。
他還奇了怪,八貝勒不是同大貝勒宴請過他麼?怎麼投身敵營,出爾反爾地上門來了。
聽完理由,安郡王的神色從惱怒變得緩和。撇開皇命不說,他與八貝勒的確是親戚,未來八福晉可是背靠安郡王府的!
這麼一來,他和八貝勒緊緊連在一塊,幫貝勒爺立功,不也是幫了外甥女,幫了安郡王府?
安郡王覺得八阿哥不容易,心頭的憐憫愈濃。他把自己放在了長輩的位置,拍拍胸脯,豪氣萬千道:“不過是十八萬兩,湊湊就出來了,哪還用得著貝勒爺如此憂心?來人,開庫房——”
八阿哥露出一個感激的笑容,一旁看戲的太子驟然沉默了。
這場景,怎麼這麼熟悉呢。
弘晏忽然覺得,自己與八叔有著數不儘的相似之處。瞧瞧,上賊船的小白菜多自覺多主動,不用他拿著鞭子催,自個就把事情辦完了。
他手腳麻利地把包裹掛回三喜身上,心中感動的同時,坐在凳上開始沉思。
還沒用上簡親王的介紹信,躺贏的感覺,真好。
八叔定是被他的嗩呐聲感化,故而決定‘棄暗從明’,日後得多吹吹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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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辰漸漸流逝,日頭漸漸高照。叔侄幾人草草用了些午膳,也不在乎精細程度,東奔西走忙活一下午,終是解決了所有宗室的欠債。
親王郡王總要麵子,加上八阿哥開掛似的話術,還有花樣繁多的人造牌匾,催債之路所向披靡,全無敗績。賜字都是什麼‘威風八麵’‘神采英拔’,唯二例外的裕親王與恭親王,各得了一塊“朕之手足”,那可真是老淚縱橫,感恩涕零!
即便裕親王世子保泰再不情願,還對八阿哥生出些許意見,見到那塊匾,隻能瞠目結舌閉上嘴,一個勁地謝恩。
老王爺望向太子的目光隱含欣慰,連連叮囑說,讓他好好為皇上分憂。太子心虛地應了,再一次後悔起來。
兩位王叔與汗阿瑪的情分極深,這要是兜不住,他能有好果子吃?
望了望胤禛,又望了望胤禩,太子心下稍安,回宮路上終於恢複了淡定。還沒淡定多久,麵前冒出個大總管李德全,他朝弘晏殷勤笑道:“皇上召見,小爺快隨奴才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