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太子的手撤下, 十阿哥往後望了一眼,霎時渾身僵硬。
完蛋。
他結結巴巴道:“汗、汗汗阿瑪……”
九阿哥卻是渾然不知,順著他的話說下去, 微微歎息:“對, 汗阿瑪藏的深,真心隻給了一人。”
弘晏聽得全神貫注,時不時點一點頭, 九叔這個故事, 編得很不錯。
太子:“……”
太子不敢瞧皇上的臉色了。他心生憐憫, 實在看不下去, 心道九弟若是折在毓慶宮, 也有孤的責任, 真是無妄之災。
於是重重一咳, 以彰顯自個的存在感。
咳嗽如驚雷般響徹耳畔,九阿哥嚇了一大跳,差些原地起蹦;弘晏也是一驚, 叔侄倆齊齊扭頭, 映入眼簾的,是兩張熟悉無比, 也威嚴無比的麵龐。
隻一個憐憫, 一個陰沉,皇上死死盯著胤禟,滿臉風雨欲來。
李德全不忍直視, 我的九爺哎,這話要讓宜妃娘娘聽見,她也不願救您。
九阿哥十六年的人生裡,沒遭過這樣的滑鐵盧。編排八卦被正主聽見, 還是掌握生殺大權的親爹,刹那間魂兒都飛了,恍恍惚惚,撲通一聲跪下請安:“二哥,汗汗汗、汗阿瑪。”
十阿哥立馬跟著跪下,後脖子縮了起來。
皇上頭一次忽略了乖孫,指著胤禟的手都在哆嗦,怒罵道:“你好大的膽。朕的心在德嬪身上?朕悲戚?趕快去太醫院治腦子!讀書不讀,策論不寫,還跑到侄兒身邊嚼舌,朕怎麼就同宜妃生了你這混賬?一顆打人的心,全在你胤禟身上!”
火力凶猛而集中,九阿哥被噴得狗血淋頭,一時間臉色空白反應遲鈍,半點也想不出求情的話。
至於計劃書,更是好好藏在衣襟裡,可憐地不見天日。
十阿哥幸運地逃過一劫,弘晏站在一旁,也沒有被遷怒。他終於懂了,九叔是幸運E,剛好撞在汗瑪法的槍.口上,頓時有些唏噓,又有一丟丟慚愧。
為了編好故事,九叔也不容易。
那廂,皇上罵夠了,冷笑一聲,準備上手:“來人啊,上雞毛撣子——”今天他非得好好治治老九不可!
弘晏一聽,這不行,九叔的屁股不得開花?
十六的人了,來年就要娶親,他由己度人,於是搶話道:“汗瑪法,毓慶宮沒有雞毛撣子。”
語氣小心翼翼,很是真誠。
皇上麵色緩和下來,狐疑望向一旁的太子,太子:“…………嗯。”
何柱兒緊繃的弦一鬆,忙不迭跟著點頭,皇上隻得遺憾按捺住念想,朝九阿哥嗬嗬一笑,整天想著什麼風月話本,還是太閒。
“大字一百張,有關吏治的策論五篇,限時三日,給朕滾回去寫。”話音一落,九阿哥的麵容一寸寸龜裂,這還沒完,皇上轉眼吩咐十阿哥,“盯著點胤禟。若他偷懶找代筆,塞外你也不必去了,福晉更不必娶,打一輩子光棍也不錯。”
十阿哥:?!
他嚇壞了,恨不能拍胸脯發誓,一定盯好九哥,吃喝拉撒都寸步不離。下一瞬,兩人未等勾搭大侄子就被趕了回去,站在毓慶宮的大門前,風一吹很是淒涼。
九阿哥心都碎了,悔恨道:“爺今兒出門沒看黃曆。”
回應他的,是十阿哥撕心裂肺、十萬火急的催促:“九哥,該寫策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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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嬪忽然間生了‘重疾’,忽然間挪出永和宮修養,撇去皇上出人意料的反應,要用常理解釋,依舊存有少許疑點。
譬如什麼病如此凶猛,半日便來勢洶洶?為何不封永和宮正殿,反而挪到景祺閣修養?
在李德全模糊重點、太醫統一口徑的情形下,更多的妃嬪將注意力放在皇上的‘關懷’上頭,唯有少數聰明人,隱隱約約察覺到了什麼。但懷疑歸懷疑,沒有人不珍惜自己的性命,上趕著接觸傳染,八條命也不夠賠的。
大總管清理了正殿所有的痕跡,還單獨帶走了貼身伺候德嬪的人,難不成是……出痘?
後宮謠言滿天飛,隻不過主角成了德嬪。四貝勒朝後提出探望,被皇上駁回,隨即沉默不再開口;剩下反應最大的,當屬十四阿哥了。
他們這些沒有成年的阿哥,消息渠道有限,往日有德嬪保駕護航,不至於兩眼一抹黑,而今卻是六神無主,天崩地裂。
德嬪出了事,十四第二天早上才聽說,粥碗‘啪’地一聲四分五裂,他一腳踹開報信的奴才,還未變聲的清亮嗓音滿是恐慌:“額娘病了?!”
不等小太監爬起身,十四立即道:“爺去看看額娘。”
“主子,可不能!”小太監死死抱住他的腿,哆哆嗦嗦道,“娘娘得的是重病,有傳播的可能……”
十四的腳步遲疑一瞬,眼眶通紅,喃喃道:“就算是重病,汗阿瑪怎會不顧額娘的尊榮?景祺閣偏僻,吃的穿的定沒有永和宮好,若那些狗奴才不儘心,讓額娘受了委屈,我卻不知道!”
“走,尋四哥去。”十四深吸一口氣,憋住即將洶湧而出的淚水,拔腿就走。
小太監阻止不及,急得紅了臉:“四貝勒下了朝,定要去往衙門辦公,爺——”
“四哥不在,四嫂難道不在?”十四阿哥瞥他一眼,讓小太監如墜冰窟,生生定在了原地。
“再聒噪,爺割了你的舌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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