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即將入夏的暮春時節, 隨著時間流逝,日頭漸漸大了。
索額圖還在奔走忙碌,九城兵馬司還在一家一戶地搜查。如今除了等待, 沒有第二種辦法, 而這等待,恰恰也是最煎熬的。
……
早朝之後,太子回了毓慶宮一趟,發現兒子沒了人影。
詢問的眼神瞧向太子妃,太子妃一邊繡著小衣裳, 一邊歎道:“同他八叔出宮去了,說是要安慰安慰索大人, 小表弟的阿瑪額娘不知有多難受。”
太子沉默下來, 也跟著一歎。
歎過之後, 他又欣慰起來,元寶心地良善, 心向著孤, 也惦念孤的外家。
隨即察覺到了不對, “八弟?”
太子狐疑了起來。
老八與赫舍裡氏, 那是八竿子打不著的關係。元寶不來喊他,特意叫上胤禩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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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清宮。
李德全快步而來, 小心地呈上一本冊子,“皇上,這是回京之後,延禧宮的三日一報。”
皇上接過,隨手翻了幾頁,瞬間麵色一凝,目光落在一行小字上。
李德全暗中流下冷汗, 惠妃娘娘糊塗啊。
這些言論,比不上德嬪證據確鑿的大錯,畢竟關起門來談論幾句,誰也沒有宣揚出去,付諸實施。
可要讓皇上得知,那還得了!
與外臣傳信本就逾越,什麼攪亂混水,那是後妃可以談論的麼?
生怕情勢不夠混亂,生怕赫舍裡氏的小少爺回來不成?
李德全心知肚明,早在很久之前,皇上便對惠妃生了懷疑。前些日子巡視塞外,讓她隨駕既是恩典,更多的,是要放在眼皮子底下監視。
那些日子,惠妃很是低調安分,都快打消皇上的懷疑了,忽然來了這麼一出。
李德全歎了一聲,赫舍裡氏,納喇氏被薅走了銀兩,好不容易沒了爭鬥,皇上樂見其成,哪知惠妃娘娘卻不願意。
是否為了針對太子,針對小爺?
李德全思慮得深,那廂,皇上合上冊子,淡淡道:“攪混水?納喇氏還真敢想。”
他問:“記下與宮外聯絡的線路沒有?”
“都記下了。牽扯到的宮女太監,小林子都認了眼熟,”李德全說,“無一遺漏。”
皇上點點頭,誇了一句:“做事周全。”
老大前腳出宮開府,後腳懲戒他的額娘,時機不合適。等拐賣大案水落石出,再來拔除釘子,慢慢清算……
惠妃身為四妃之首,在宮中威信甚重,又一向溫婉賢淑,也就是今年丟了幾回臉。
想起往日種種,皇上心情不甚愉悅,批折子的速度比往日慢了一大截。批著批著,忽然想起宮外的“慰問小分隊”,估摸著時辰差不多了,他問:“老八與元寶回宮了?”
李德全賠笑:“回皇上的話,沒呢。”
皇上唔了一聲,繼續埋頭政務。
半個時辰之後,他又問了一遍,李德全躬身搖了搖頭。
這下,皇上覺得不對勁了。
難不成要在索額圖的府邸用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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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同索府相隔兩條街的拐角處。
人販子恍恍惚惚,眼裡隻剩下那抹親切的笑。神誌不清間,八阿哥還在一旁低語,問的話從簡單粗暴變得極有技巧。
霎時一邊愣神,一邊把肚子裡的貨存全掏乾淨了:“七九,京城人,分數第三舵口十二堂主麾下……郊外、郊外潭水窪交界的宅院裡,有人看守。一共五個,綁在天井裡頭,其中就有赫舍裡家的少爺……”
說到據點的時候,歹人明顯掙紮了一瞬,像是恢複了些許意識。
八阿哥眉心一皺,就見弘晏換了個姿勢,用手固定嘴角,手指一撐,保持住大大的笑臉,一瞬間,掙紮漸漸弱了下來。
雖不懂其中原理,八阿哥大受震撼,緩緩呼出一口氣,看向歹人的眼神冷得淬冰。
舵口,堂主,天地會。這哪裡是普通的反賊窩?!
還有據點,那處……若沒記錯的話,不是一座京官購置的宅邸嗎?
閉了閉眼,強自按捺下過快的心跳,八阿哥拿筆的手有些顫抖。
還得忍忍。解救那些孩子還不夠,需將他們一網打儘,問個透徹明白才好,也能讓搜查少些彎路。
循循善誘,無師自通。隨著審問的深入,接頭暗號、證實身份用的令牌,以及平日裡的去處,人販子一股腦地交代了。
他含糊地說:“堂口與堂口之間互不相乾,隻受堂主管轄。朝廷一直追捕,我們的人死了好多,京城這邊凋零得慌,如果找到好看的孩子,獻給總部也能混個功勞。讓先生們教導念書,培養出下一任舵主堂主,多好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