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說罷, 沉默了很久很久。
久到李德全的臉色不再空白,被禦書房靜謐的氛圍驚了一驚,心下不禁惴惴。
信息量太大, 他接收不過來了。
那廂, 九城兵馬司還在搜查,小爺便悶不吭聲做了一件大事,抓住了人販,還把賊窩給找著了。
天地會,竟是這些興風作浪的反賊!
不僅如此, 他與八阿哥兩個人,竟是乾完刑部與大理寺的差事, 直接把毫無頭緒的線索扯到了最後一步, 不知省下了多少心力。至於是真是假, 李德全毫不懷疑,小爺可是有著上天護佑的福運, 往日的一樁樁、一件件事, 全證明了這點。
短短半日破了大案, 堪稱神跡, 隻這騙走八叔以身犯險,讓人驚嚇不已。小爺尊貴之軀, 容不得一星半點的損傷,也幸而有著萬全把握,安然無恙抓住了反賊,否則那還得了?
小爺還做錯了一件事。
他找錯了傳話人。
灰衣侍從的頭領,出了名的武功高強,也是出了名的實誠,最是聽從主子的命令, 半點不帶變通。
瞧瞧這話傳的,真是人才中的人才,他李德全佩服得五體投地,真真是自愧不如。
這下可好,皇上知道了,小爺完蛋了。
周圍太過安靜,安靜得他心慌,皇上不會龍顏大怒,讓拿雞毛撣子吧?
李德全手心有了汗,悄悄抬眼望去——
皇上竟沒有生氣,也沒有發笑。
他望著灰衣侍從,眼裡滿是欣賞,“朕沒有看錯你。”
元寶身邊,就得有個忠心耿耿之人,好,很好。
李德全:“…………”
頭領,也就是小灰一拱手,處變不驚地道:“謝皇上。”
皇上點頭,定定看了幾眼手中的“審訊記錄”,轉而厲聲道:“朕撥你一隊人,把反賊押往大牢,不拘什麼刑罰,全給用上,叫刑部不必按流程行事,傷或死,朕絕不會怪罪。李德全,傳話九門提督,即刻派出兵馬包圍各處賊窩,解救被拐孩童!那宅子的主人是誰,即刻下獄,仔細審問。”
又說:“易容之術,間諜計劃,朕同意了,但其中細節,還需同你主子好好商量。”
這主意異想天開,卻是大有可為。
像那天地會的總壇,狡兔三窟,飄忽無蹤,朝廷摸不透。這些年,它們愈發作惡,攪得江山不寧,百姓流離失所,什麼複明口號,不過幌子罷了。
若元寶所說的易容,不是普通的喬裝打扮,而是神術的一種,除了在京興風作浪的天地會,白蓮教、漕幫那些亦可滲透,還有不安分的漠西蒙古與沙俄,天下之大,何處不能前往?
指不定能徹底拔除心患,掃除內憂,還江山一個太平。
思及此,皇上的情緒有些激蕩。
“形勢不容拖延,”他點了點灰衣侍衛,“叫老八還有弘晏,即刻前來請見……”
.
把間諜計劃同八阿哥全盤托出,胤禩情緒更是激蕩。
深吸一口氣,好懸平複下心緒,他當即想問上一句,侄兒你看八叔合不合適?
他不怕情報繁雜,也不怕算計陰謀,篩選有利案卷,調度人員瑣事,是他最為拿手的活兒。論心思縝密,他自認不輸,唯一不足便是尚且年輕,汗阿瑪不見得會把重任交到他手中。
何況有大哥在,有惠額娘在,他得顧慮偏殿的額娘……八阿哥抿了抿唇,眼眸黯淡了下去。
功勞不是這麼好攬的,一個不慎,便得引火燒身。上回錯失的機會,哪能一而再再而三地到來?
心底思慮重重,麵上卻是如沐春風的笑容,用他的舌燦蓮花之術,說得索府上上下下的主子收起眼淚,又驚又喜不敢置信:“貝勒爺所言,可是為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