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不跑?”溯光輕聲問道。
“等一等。”
“你們害死了我的孩子!”那個女人盯著溯光和薑蘿看了幾眼,猛得把破枕頭一丟,張牙舞爪追過來。
“賠我孩兒命來!”
“快跑!”
薑蘿還沒說完,溯光就一把把她抱起來瘋狂跑路。
那個女人不知道從哪裡掏出一把匕首,以不符合常理的速度追上來了。
溯光的臉色漸漸蒼白。
“把我放下來把我放下來!”薑蘿也知道自己的體重對於溯光來說是個大包袱,不停催促他。
“彆動。”
溯光這個時候把她抱得更穩,箍得更緊,跑得飛快。
“薑殿下——”遠處有許人拎著燈籠,在高聲呼喊。
“是在叫你嗎?”溯光看見那個白衣女人跌倒了幾次,稍微舒了口氣。
“是。”薑蘿屈指一彈,不動聲色用靈氣又給了那個女人的膝蓋一下,要不是她不停暗算那個瘋女人,早就被追上了。
“你跟他們走吧,到時候我偷偷跟著你們出去。”溯光又跑了一段路,放下薑蘿,那些火光漸漸近了,很快就會找過來。
“你會被發現的。”薑蘿再度拉住他的袖子。
“我有辦法……”溯光不知道自己在這裡被發現是什麼結果,總歸不會很好。
“這個送給你。”薑蘿從胸口拉出一個竹哨子,用力吹了一口。
溯光什麼聲音都沒聽見,卻看見月下一點劍光倏然而至。
一人步法輕靈,在宮牆間飛躍騰挪,如入無人之境,轉眼就來到了兩人身前。趁她不注意,溯光把薑蘿塞給他的竹哨子又塞回她袖子裡。
“小丫頭,這可是第二件事。”來人出乎意料的年輕,麵容冷峻堅毅,有些江湖俠客的不羈。
“叔叔送他出宮吧。”薑蘿雙手合十,朝他拜了拜。
“好。”
溯光看見那個俠客應下,還沒來得及與阿蘿道彆,就被拎起來,體驗了一把騰雲駕霧的感覺。
在高空看,那些火光星星點點,一點點朝薑蘿靠近。
她卻在燈火之外,最後在溯光眼裡變成一個小黑點。
阿蘿。
溯光回去後,沒人問起他去了哪裡,一室空寂,即使強迫自己看著竹簡,還是能清晰想起來阿蘿的樣子。
她好像在揪自己的臉時笑了一下。
想到這裡臉有些發熱。
溯光忍不住把竹簡蓋在臉上。
那一天過去,生活又像以前一樣,平靜無波。
隻不過那些雲國皇族說起後宮裡哪個公主最好看時,他會偷偷聽幾耳朵,從來沒有聽到彆人提起阿蘿的。
他不知道她的大名,應該有一個薑字。
有一日大雨忽至,傾盆而來,天色漸晚,其他人都被人接走了,溯光沒有帶傘,不敢冒著雨回去。
自從那日被銅爵砸中後,就時常有些頭疼,針紮般疼一下,就消失不見,無跡可尋。
他本就體弱,淋一場雨,不知道要病多久。
“溯光!”
要不是她舉著兩把傘,溯光還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
阿蘿比上回看見要瘦一些,然而臉上還是有些肉,看起來很軟很好捏。一身淺紫色十二瓣襦裙,下麵一大截被水沾濕,變成深紫色。
雲國皇宮中,女眷的裙子都有規製,普通宮女四瓣襦裙,單薄方便,方便做活。女官六瓣,稍微好看點兒,掌事局的女司八瓣,莊重沉穩。妃嬪十瓣裙,華麗秀美,公主十二瓣裙,行走時裙子微微搖曳如花綻放,靈動飄逸,隻看裙尾,也徒生出距離感。
“這個送給你。”薑蘿把兩把傘中、大的那把給溯光。
“阿蘿賜,不敢辭。”溯光接過去,露出一個微笑。
“就算不下雨也要帶傘啊,天晴也可以遮太陽。”這時候好像沒有遮太陽的說法,不過薑蘿也不在意,反正是私下裡說一說。
有的朝代,隻有下雨天才能打傘,這裡好像沒有這個規矩,遮太陽也不違背律令。
“我記得了。”溯光握著傘柄,這是第一次有人送東西給他。
“我要走了。”薑蘿偶爾支開婢女,能得片刻時間,不能在外麵久待。
“這個給你。”溯光把大傘給薑蘿,拿了那把小的。
“不行!”
薑蘿眼睜睜看著溯光打著那個堪堪遮住他全身的小傘遠去,明明穿著木屐,卻沒有濺起水花,走得又快又穩。傘也打得很好,沒被淋濕多少。
薑蘿也把傘打開,很大一把傘,身體被遮得嚴嚴實實。她不太習慣穿木屐,總能帶起水花,盯著水花,不知不覺就走遠了。
她不知道溯光早就駐足在出宮的那條路上,看著她走進宮門。
宮牆上的紅色被雨暈染,殷紅如血。
她應該知道我是誰。
景國留在雲國的質子之一——溯光。
愚笨膽小又懦弱。
她並不介意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