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蘿這十年, 趁著溯光四處征戰,看了不少被人珍藏起來的典籍, 因為竹卷又多又重, 薑蘿一卷都沒收走, 隻憑著記憶硬生生刻在了腦子裡。
這個過程龐大而複雜,其中甚至有上古時期的文字,整理起來十分麻煩…尋路的時候,她蹲在彆人順路逃難的馬車頂上, 慢慢思索, 摘出有用的消息, 然後去查證。
可惜, 耗時十多年,依然在長生不老方麵毫無進展。
延年益壽倒是可以, 隻是溯光的資質,也不是什麼骨骼驚奇武學奇才。
年紀大了,身體基本定型, 以前他學的是大開大合的招式, 以自保為主,就算現在換一門武學,也耗時耗力,事倍功半。
如果薑蘿會醫術,倒是可以稍微替他調理一下。
然而薑蘿完全沒有學過這方麵的東西, 就算了無數醫術, 也沒有辦法想出溯光頭痛症如何解決。
多年瘀血, 已經與他腦中其他部位長成了一體,不能確定具體位置,也沒有辦法緩解他的疼痛。
屬於阿蘿的靈力,爆裂而厚重,不適合用在人身上。
如果是仙訣的話,一絲靈力可以讓一株花枝綻放,溫和輕柔。溯光的頭痛症,就完全不是問題了。
可惜她現在沒有身體,不能修煉仙訣。
阿蘿的靈力,一丁點就能讓滿院枝葉繁茂,融融如春,如果漏一絲在人身上,怕是會讓人原地爆炸。
“阿蘿,紙製出來了!”
很久沒見溯光笑得這麼開心了,他頂著一身風雪,頭發上都有些雪沫。
薑蘿隨手替他擦拭了一下,隱約看見幾根白發。和溯光相處一段時間之後就能化作實體了,隻不過時間不長,隻能做些簡單的事情。
溯光取了紙直接跑過來,連舉傘的宮人都沒追上他。他眉眼裡的笑意融了雪花,清朗俊美,灼灼容華,令蒼茫雪景失色。
薑蘿蘸了墨汁,用景小篆工工整整在紙上寫了兩個大字——溯光。
以往的紙是用絲帛製成的,很珍貴,如今用廉價的成本和簡單的工序就能製造出輕薄好用又光潔的紙,將徹底改變人們書寫的習慣,就算是平常人家,攢一攢,也能買到紙。
“祝賀你。”
“是多虧了阿蘿。”溯光等紙上的墨乾了,小心翼翼收起來。
“真正應該讚賞的是製造出紙的人。”
“不過是一些匠人而已。”溯光不以為然。
“若沒有這些匠人,你我能造出來嗎?”
“不能。”溯光也隻有與薑蘿議論政事的時候能心平氣和。
其他人觸及鋒芒,隻有血濺五步的下場。
“您應該召集六國的匠人,使他們各自研究所擅長的技術,推行而造福萬民。若能糧食畝產百斤成千斤、改造農具儉省勞力、興修水利,景國將更加強盛。百姓安居樂業,國家更加穩定,使六國人忘其故國,天下真正一統矣。”
“阿蘿說得是。景國征戰多年,耗資甚巨,召集匠人容易,供給他們研究的物件卻沒有多少,北方戎族多次犯我邊境,城牆未築,迫在眉睫。”
北邊的戎族對於溯光來說,才是心頭大患。
從周幽王時期開始,戎族日盛,常常犯華夏邊境,由於其兵力靈活分散、驍勇善戰,延續至今都沒有解決的辦法。
薑蘿想起了那座屹立不倒的長城,還有孟薑女的傳說。按理來說,它是華夏的脊梁,應該比薑神宮更早生出靈魄,但建築過程中死去的人太多,怨魂無數,消去了它的靈性。
如果能減緩溯光修築它的速度,保住那些民工的命,景國也許能延續得更久,它能成為真正的護國神龍,其他方麵也能平衡發展。
“人無遠慮,必有近憂。若長城起,中原必有懈怠,如今初統山河,人心難平,一味內部殺戮、壓製六國遺民隻會適得其反。若宣揚戎族的凶惡之處,集民心,召集六國遺民與景軍一同抗擊,轉移民族仇恨,則民心可聚,景國可興。”
景國的迅速衰敗是因為吏治嚴苛,也少不了那些六國遺民背地裡暗通款曲興風作浪。
真正的統治不止在於肉體上的束縛,還在於思想上的認同。天下所有的百姓隻要吃飽穿暖,就會認同統治者,得民心者得天下,無民心,得了天下也保不住。
“阿蘿所言有理,真正推行起來卻很有難度……我原以為平定六國,景國兒郎就能回家鄉安度餘生,如今他們依然要遠赴北方抗戎,是寡人之過也。”
“必然會有一天,異族聞景之名倉惶拜服,不敢來犯。”
“若有那麼一天,阿蘿功不可沒。”溯光這些年處事愈發暴戾,十分崇尚法家理念,根本聽不見那些儒家空道理,如今聽阿蘿輕輕柔柔三言兩語就把天下給平了,又重新起了幾分興致。
治理國家不應該屈從他個人的偏好,應該推行正確的方法,儒家在百家中數一數二,或許有可取之處。
溯光還是看不下那些儒家經典,幾箱子堆在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