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將軍病重,大軍得勝回朝。
京城又開始載歌載舞,盛讚齊將軍的威猛善戰,讚揚皇帝的知人善用。
這回小齊將軍也立了大功,無數妙齡少女春心萌動。
暢春園一年到頭都是香霏靡靡,樂音繞梁,有位女樂師突發急症,薑蘿便替她頂一天的位子。
這種事以前也不是沒有,薑蘿也不覺得奇怪。有時候遇到不會的樂器,就胡亂混過去了,反正大多是來找樂子的,聽不出好壞。
今天正巧是缺個彈箏的姑娘,薑蘿更沒有壓力了。
隔著一層薄薄的屏風,耳聰目明的薑蘿聽著外麵的人交談寒暄。
“殿下,這裡人多口雜,談這等私密之事怕是不妥。”這聲音有些熟悉,似乎在哪裡聽過。
殿下…如今活著的殿下並不多,不知道是哪一位?
薑蘿思索著。
“無妨,這裡是孤的地盤。”太子肆無忌憚的摟著懷裡的美人,受了她敬的一杯酒。
敢自稱孤的,隻有太子了。
暢春園雖然是太子的地盤,薑蘿卻一次都沒見過他,每次白輕絮都把她支開了。
“公子,奴敬你一杯。”齊驍身邊的美人舉起酒杯,柔柔朝他遞來。
太子笑著,見他久久不接,麵色也冷下來。
“齊小將軍莫不是瞧不起我?”
“不敢。家父病情十萬火急,重庭沒有飲酒作樂的興致。”齊驍如今十九歲,已經有了字,重庭。
齊驍沒有,自然是說太子在重臣病危的時候還有興致飲酒,幾乎是明晃晃一巴掌貼到太子臉上來。
“大膽!”太子一拍桌案,薑蘿身旁彈琵琶的小姑娘顫抖了一下,牽動了燈盞,兩人身前的屏風被撞倒,轟然一響。
屋子裡坐的其他人紛紛看過來,薑蘿身邊的小姑娘臉色變得煞白。
“嗬嗬……”太子臉上的笑意更深沉,透著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陰戾。
齊驍皺眉。太子一直有點不正常,像個偏執的瘋子,敢和太子打交道的人不多。要不是聽說太子已經得到了解藥,他是無論如何都不會來這種地方的。
滿朝中毒的人,隻有太子膝下有兩個健康的孩子,其他人生的孩子有畸形兒,有早夭的,有失明的,有死胎。近年來,滿朝堂的人陸陸續續在皇帝的逼迫下服了毒,敢生孩子的沒幾個,至於不肯屈服的,都歸西了。
量太子妃也沒有混淆皇室血脈的膽子,想來太子是真的解了毒。
齊將軍重權在握,皇帝嘴裡嘉獎,卻並沒有要賜藥的意思。舊傷複發加劇了毒藥的催發,就算是最德高望重的禦醫,也治不了齊將軍。
“花娘,進來。”太子敲了敲桌子,外頭守著的老鴇恭敬利索地進了門。
“殿下。”老鴇行禮後盯著薑蘿和她邊上的小姑娘,眼神森冷無比,像在看兩個死人,正要示意她們出來。
“是誰碰倒了屏風?”太子突然問。
“是…是薑蘿姐姐…薑蘿姐姐不是故意的。”那個小姑娘用責備的眼神看著薑蘿,仿佛真的是薑蘿碰倒了屏風,又很快跪在地上開始磕頭請罪。
屏風裡隻有兩個人。
“你就是薑蘿?”太子饒有興趣的看著薑蘿的臉。
不知她是久不見天日還是天生的白皙,遠看像上好的白瓷,冰涼而精致。即使是微垂著眸子,纖長的睫毛依然投出一小片陰影。鼻梁生得恰到好處,不管是從哪個角度看都完美無缺,唇不點而赤,透著一種溫潤的朝氣,未施粉黛,已經足夠驚豔。
齊驍先前愣了一下,也想起來幾年前遇見的樂師,同是彈箏,這一個角度看有好些相似之處,是同一個人?
“抬起頭來。”太子勾起一個陰瘮的能滴出水來的笑。
白輕絮藏著掖著的寶貝疙瘩,這會兒竟然自己送上來了。
薑蘿本來就坐著,本來還覺得脫身有些麻煩,心裡煩悶。這會兒又生出無所畏懼、鬨翻了正好帶著白輕絮逃走的心態。
這會兒抬頭正視著太子與齊驍,從容不迫。
一雙眼睛隨了些丹鳳的輪廓,偏生有些圓,便不怎麼豔麗狹長,倒有種靈秀與清冷並持的美。瞳色溫潤,像藏著星辰大海,即使邊上的燈滅了,周圍暗了下來,她眼裡還是有美玉般的光華,毫無情緒,是一種拒人於千裡之外的淡漠沉靜。
多看兩眼,就覺得她仿佛不是置身危局,而是在什麼地方靜修問道。
是那人沒錯了。齊驍心中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