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齊衛首領眼中要升天的齊將軍氣息變得虛弱綿長,雖然沒有睜眼,卻穩住了,繼續維持昏睡。
“此藥隻能延命,會持續昏睡……願世子能平安歸來。”
薑蘿解釋了一下藥效,然後讓齊衛首領交上名冊,清點勢力。
“臨近北疆的人,都去搜救世子,找到世子都有重賞。”
薑蘿稱齊驍為世子,齊衛們也習慣了,雖然齊驍與薑蘿互相信任,相處模式卻十分生疏有禮。
齊衛們從來沒見這位運籌帷幄的二姑娘叫過齊驍一聲兄長,當然也沒聽見她叫過父親,齊將軍自己都不在意這些虛的,齊衛更管不著。
“遵二姑娘命。”
齊衛首領隱在暗處,隨身保護薑蘿,其他人隨時待命。
已是秋中,太子府中的花木缺人打理,已經稀疏了,來來往往的人,沒一個有空暇關注一下枯死的珍稀名種。
主殿,太子常坐的主位已經變成了薑蘿專屬的位置。
以前太子在這裡鋪了張雪豹皮,早被薑蘿送去陪葬了。主座上換成了齊驍獵的猛虎皮,霸道暴戾的野獸氣息撲麵而來。
薑蘿原先就纖瘦,如今又瘦了一圈,在閨閣小姐裡都算纖弱的過分,然而就算是幾十個官員加上近來充進來的臨時工,在她麵前都不自覺低上一頭。
她坐在虎皮上,進來的人第一眼就隻能看見她,眼裡再裝不進其他東西。
素淨的臉未施脂粉,眼睛生得極美,沒有半分豔色,清冷到了極致,連唇色都極淡,在燭火下整個人竟有一層清輝,如霜如月。
隻是她眼下一圈青黑,神色微倦,看起來有些疲憊。
仍有一股不怒自威沉穩冰冷的氣勢。
“二姑娘,叛軍又攻下了三座城池,一路所過,兵力不斷壯大,吾等不通軍事,如何對敵啊!”一個老臣無助道。
“正值荒年,朝中已經免了災地的稅收,然叛軍卻以朝廷強行征糧為由謀反,無恥之尤!”另一個官員怒道。
“趁我等腹背受敵,謀朝篡位,此等亂臣賊子!當誅!”
“然我軍節節敗退,前線困守城門,缺兵少糧,不知還能堅守多久……”
“可恨陽城地勢易守難攻,城守卻開門迎敵,氣煞我也!”薑蘿雖把持了京城的官員,地方上仍然不聽號令、直接反叛的,開城門迎接叛軍,求“從龍之功”;也有錚錚鐵骨,寧死不降的薑國軍官。
“襄城郡守困守半月,不肯受降,被叛軍誅殺,人頭仍掛在襄城城頭……此等忠義之士,卻被逆賊所害!痛煞!”老臣子一抹衣襟,號啕大哭。
殿內哭聲頓起,一個個眼睛通紅,聲音越來越大。
“諸卿痛哭何用,能哭死逆賊否?”薑蘿麵沉如水。
殿中立刻安靜下來,諸多官員連呼吸的聲音都放輕了,隻聽見燈花炸落的聲音。
“叛軍離京城還有百裡有餘,城下有護城河,京中存糧尚可支撐三月,撐到北方回援,叛軍皆可誅矣。”
薑蘿微啞的聲音在殿中回響。
“工部加緊研發,武器越早做出來越好。”
薑蘿包著厚厚白布的手指點了點她連夜趕製出來的圖紙,示意現在的工部負責人收起來。
“戶部緊著工部,和兵部穩住北疆、前線的糧草。”
“追封襄城郡守為忠烈將軍,一切從簡,大局穩定後再行封禮。”
“加緊練兵、募兵,加固城牆邊緣,重設烽火台。加厚四大城門,在城下設陷阱……”
這一條不單指京城,其他未被攻破、惶惶不可終日的城池也要按照薑蘿說的來做。
玉璽在手,代行天子之權。
京中再迂腐的文官都沒指摘齊二姑娘,更彆說京外的守城將士,一個個如奉聖令,拚命設陷阱,改造被華糜生活泡軟的城池。
齊將軍是薑國所有人心中的護國英雄,薑國百姓也相信,他的子嗣,必然公正忠誠。
即使是餘威,也足夠薑蘿行事無阻了。
為了讓城中存糧能再撐得久些,薑蘿讓人撤了那些精致的菜肴,每天就著鹹菜湯吃高粱餅子,其他人紛紛效仿,京中百姓感念薑蘿的德行,在太子府門口獻糧、磕頭者絡繹不絕。
叛軍最開始隻是些空有莽力的農民,後來混雜著各種勢力,目前主事的人是一個小村村長的兒子王虎,據說性情頗為豪邁爽朗。
王虎出身也玄幻,他未婚的母親在樹下睡了一覺,夢見猛虎撲食,醒後有孕就生了王虎。
所以這“義軍”就叫虎義軍,主張像猛虎一樣推翻狗皇帝,然後各位出力的兄弟共享天下。
可惜狗皇帝早就被推翻了。
薑蘿還不能說出來。
隻希望北方早些解決,能回援,把猛虎打成死虎。
她一人也擋不了千軍萬馬,更護不住城中百姓。
叛軍……明麵上伸張正義,實則燒殺搶掠,無惡不作,越是這樣,跟隨起義的人越多。
薑蘿招募到的新兵也多,以前退休的老兵也一道被她求來了。
她言辭謙遜懇切,又不乏剛勁不屈的血氣,像一頭初生就麵臨絕境的猛虎,磨爪,為一場大戰,拚命積蓄力量。
就算沒有支援也隻能勝。
身後尚有被風花雪月保養得嬌嫩的國都,有數萬老弱婦孺,有昏迷的白輕絮,有那些被侵占的城池,將士的血,有整個薑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