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羽眼前,是她自己在鏡子裡的倒影,伸手觸摸著鏡麵,紅線隻在上麵留了一個紅點。
小醜先生在鏡子裡嗎?
在薑蘿眼裡,白羽一會兒左腳絆右腳摔倒在地,一會兒在空氣裡摸索,像在演啞劇。
她已經迷失在鏡像裡,並且毫無知覺。
聽說有一個測試鏡子的方法,把手指抵在鏡麵上,如果手指與鏡子裡的手指完美相觸,那麼鏡子背後是空的,那邊如果有人,能清晰看見白羽的一舉一動。
如果手指與鏡子裡的手指有一兩毫米的距離,那麼鏡子是實的,鏡子背後有人也看不見白羽。
白羽伸出食指,點在紅線旁邊。
鏡子裡的白羽也同時伸出手指,與白羽相觸。
極致的寒意從鏡麵上傳來,白羽一抬頭,鏡子裡的鏡像也抬頭,勾唇,露出一個嫵媚詭譎的笑。
白羽心中湧出一股寒意,猛然後退。
不自覺抵住背後的鏡子,它隻是普通的冰冷,比不上食指相觸時的極寒。
每麵鏡子都是一個麵容驚駭的白羽,似乎剛剛突然露出的笑容是幻覺。
每一麵鏡子由於遠近、角度不一,看起來大同小異。
白羽沒來得及觀察手指與鏡子裡鏡像的距離,這時候不得不重新試一次。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不知道怎麼找那一麵有鬼的鏡子,隻能用笨辦法,看看它們之間有沒有什麼區彆。
一個一個試過去,白羽發現,每一麵鏡子都是實的,就連有紅線的鏡子,摸上去,和鏡像之間都有一段距離。
哪一麵是假的?
鏡子離白羽越來越近,就像裡麵的人在變白羽圍攏,最後邊緣並在一起,組成一個十邊形,沒有一絲縫隙。
不管白羽朝著哪個方向看,軀體必然能觸到一麵鏡子。
有時隻是不經意間劃過,也會有種鏡子是死人肢體的錯覺。
地麵依然是一團漆黑,不知道滲出了什麼液體,十分粘稠,白羽低頭去看,她身前的鏡子裡,“白羽”卻沒有跟著動,帶著奇異笑容俯視著蹲下來的白羽。
薑蘿視線裡的白羽也被鏡子圍住了,隻不過是十麵不大不小的鏡子,白羽被困在中央,時而驚駭,時而冷靜,像籠中鳥,正因為環境的突然變化而一驚一乍。
時機未到,薑蘿乾脆坐下來,看著白羽在鏡中打轉。
鬼是可以變換位置的,如果薑蘿貿然打斷,死的是白羽。
隻有等鬼放下警惕時,才能找到它,一舉擊碎。
這一局薑蘿給予不了太多幫助,終究要靠白羽走出來。
一個十幾歲的普通少女,被鏡中鬼耍得團團轉很正常,隻需要讓鬼誌得意滿,露出破綻。
若是提前告訴白羽,效果反而不會好。
鬼雖然隻有迷惑心智、製造幻想的能力,對察覺情緒卻很敏銳。
一陣陰風從白羽耳畔吹來,她回頭,看見背後的鏡像裡,“白羽”笑著,有些俏皮,正朝她吹完氣,看起來像個普通少女,青春可愛。
是這一麵鏡子嗎?
白羽不敢下手砸。
明明有異樣的不止這一麵鏡子,她不能輕易下手。
“為什麼不動手?”她看著鏡中的“白羽”,辨認出了她的口型。
瞬間周圍十麵鏡子裡的“白羽”都離鏡麵越來越近,幾乎把臉貼在上麵,五官被擠得扭曲起來,一齊朝白羽張口——
“為什麼不動手!”
齊晃晃的聲音十分吵人,讓人腦中陡然一刺,恨不得以頭搶地,狠狠砸兩下才好。
白羽心中升起怒火,對這些煩人的東西十分厭惡,然而她還是不敢砸鏡子。
一麵鏡子裡的“白羽”臉皮被一點點剝下來,另一麵鏡子裡的“白羽”眼珠子被人摳出來,麵容因為極度痛苦扭曲無比,嘴不停張合,說的是“救我”兩個字。
其他鏡子裡也是大同小異,被鋸子鋸身體的、拿大鍋活活烹煮的、被野獸啃咬的、受淩遲之刑的……種種慘狀,身體細節與白羽彆無二致。
若隻是欣賞真實的恐怖片,白羽撐一撐也就過去了,可惜隨之而來的,還有與鏡子裡同步的劇痛。
分明是寂靜的迷宮,耳畔傳來鋸子鋸動骨頭的聲音,同樣的位置,白羽也嘗到了鋸骨之痛。
剝皮、啃咬、烹煮……
當作一場痛感百分百的遊戲,忍一忍就過去了。
如果這是真的,先生一定會來救我。
他沒有出現,一定都是假的。
白羽這麼想著,痛過一陣也就好了。
一隻冰冷的手挑起她的下巴,朝她耳側吹了口氣。
“小丫頭骨頭還挺硬?”
身後的人柔軟的長發落在白羽頸間,遺落一縷幽冷的香氣。
白羽也不怕鬼了,她回頭看過去,身後又是空蕩蕩的,隻有鏡子裡“白羽”的各式屍體。
“你是誰?”這時候白羽已經能說話了,周圍全回蕩著她的回音。
又安靜下來了。
不知從什麼地方飄來一陣白煙,蒙住了鏡麵,這麼看鏡子裡的“白羽”屍體像長了白毛一樣,不忍直視。
白羽催眠自己,都是道具,漸漸也淡定下來。
聽先生的話,不會有錯的。
她一定能找到真正的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