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自己打的。”
憐雨第一次看見這樣的憐雲。
以往憐雲生氣,都不會這麼平靜,像暴風雨的前夕,讓人心中不安。
“你的手沒這麼大。”
薑蘿捧起憐雨的臉,從房裡尋了藥膏,細細給抹上。
“你隻告訴我便是了,我又做不了什麼事。”
憐雨見師兄語氣實在平淡,卻隱約透露著一絲暴戾,他越發不敢說了。
“你不說,難道要讓我去問彆人?”
見薑蘿語氣很重,憐雨不想讓其他人看笑話,隻得說了,
“是譚爺。”
“我知道了。”
薑蘿脫了戲服,鳳冠頭麵一類的東西早就取了下來,換了身白色常服,越發襯得人純淨無暇,不染一塵。
除了一大箱子戲服,原主絕大部分衣服都是白色的。
也許是身在泥沼,更愛無暇。
“師兄那一身戲服臟了,我拿去洗。”
“彆洗了,收拾一下東西。”
“師兄?”憐雨瞬間變了臉色,師兄莫不是想逃跑?
以前他們逃跑過無數次,都被抓回來了。
“你且安心。”薑蘿即使有把握帶憐雨跑路,這會子起來信誓旦旦的,然而憐雨卻不相信。
“師兄…我隻希望你好好的,我什麼都能做。”
他仍是拿了戲服要去洗。
薑蘿要唱戲,損了手未免不美,戲班子也沒有配個丫鬟,衣服都是憐雨洗的。
這些年過來了,憐雨從未有過一絲怨艾,數九寒冬,也是如此。
“若是比現在境遇差些,我倒寧願看師兄唱戲。”
憐雨語氣很堅定,特彆害怕薑蘿為了離開寶樂堂去委身哪個貴人。
以前也有這樣的情況,到頭來…隻不過是玩物罷了。
雖說師兄未動情思,但憐雨一想起憐雲被人作賤,心裡就恨得滴血。
“不是你想的那樣,放心吧。”
薑蘿安慰了一句,然而並沒有什麼用。
“不是我想認命,我們還能如何?不認命是被作賤死了、草席子一卷,認命…認命還能苟延殘喘幾年。”
憐雨抱著戲服,就要出門。
“是,我這一輩子已經毀在這裡了,你還小,不能像我這樣。”
薑蘿話音剛落,憐雨就小跑了出去,一會兒連影子都不見了。
“你可還好?”
常青在外麵扣了扣門。
“還好。”
“我能進來嗎?”常青雖然知道憐雲是男子,但是這些年還是習慣性把憐雲供在心上,事事照顧,進門前都怕唐突,先問一問。
“進來吧。”
對方又是白衣如雪,長發未束,分明是男子,卻讓常青不敢直視。
悄悄看了幾眼,見他臉色比以前唱完時持續好幾天的青灰色好了一些,放心了許多。
“我也不知道你要吃什麼藥,隻能送些東西來貼補,你也彆同我客氣,這些東西,我也沒什麼用到的地方。”
常青拿出了一包碎銀子,間或一些金銀首飾,看色澤新舊不一,怕是已經積攢了很久了。
“我這裡也有,你還能多攢些好贖身出去。”
薑蘿取了一個小箱子,打開,裡麵全是金銀珠寶。
“天下不太平,儘早出去才好。”
“我怎麼能要你的東西!”常青像被火燙了手一樣,放下自己攢的銀子,匆匆溜走了。
“不是…我不是那個意思…”又怕薑蘿誤會,轉頭添了兩句,
“總之,要是有用得著我的地方,隻管讓憐雨來和我說。”
常青這演老生的,倒不像薑蘿這樣惹眼,得的賞錢也不多。
薑蘿常常被高官、誥命夫人請去唱戲,一場宴會下來,賞得物件兒都能堆滿盤子,隻是他有了錢也沒辦法贖身。
蕭堂主如今也是知道憐雲身體不行了,恨不得把這個搖錢樹連根拔起,一分一毫都榨出錢來。
下金蛋的老母雞不行了,難道還會放生不成?
沒多久,憐雨也回來了。
“常哥又來了?”
“是啊,你把這給他送過去,我要這些有什麼用。”
“常哥也是一片癡心。”
憐雨雖然是這麼說,動作卻很利索,刷拉拉包好,出門去給常青送東西。
薑蘿有錢也贖不成身,不過常青的心意到了,她能幫上也儘量幫一把,這寶樂堂已經呈現出了一副大廈將傾的景象,連這個皇朝也是如此。
能早一刻脫身也是好的。
憐雨這回出去好半天也沒回來,薑蘿怕出事,就往常青那邊去找。
“蕭堂主說他找憐雨有事,如今去了好大會兒了。”
薑蘿心裡生出一些不詳的征兆。
“你彆急,我們一起去找。”
常青怕薑蘿著急,一時也沒有什麼頭緒,隻能先往蕭堂主那邊開始找。
“憐雨被貴人看上了,找也是白搭。”
蕭堂主現在看著薑蘿這個生金蛋的老母雞,語氣依然很和氣。
內容卻不是很友好。
“憐雨在哪裡?”薑蘿眼神森冷,漠然看著蕭堂主,明明是弱不禁風的樣子,偏偏有些擇人而噬的味道。
“說了你也不知道。”
蕭堂主又是一笑,準備送客了。
“憐雨在哪裡?”
薑蘿語氣接近溫柔,卻從袖中摸了把匕首,對準了蕭堂主的後腰,輕輕巧巧穿過錦衣華服,下一刻就能劃開皮肉。
“堂主若是喊人,咱們就魚死網破,看堂主是先出聲,還是我先給堂主送個窟窿眼。”
蕭堂主本來想著薑蘿那見風就倒的力氣,一推就鉗住了,沒曾想他這一轉身,匕首就送進了他的後腰裡。
他已經十幾年沒吃過苦頭,這一下子,就讓他痛得臉色煞白。
老子把你腰子紮穿!呸!
薑蘿惡狠狠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