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蘿手臂上還有傷。
等皇帝出去, 他才想起來這一遭, 然而已經答應下來了。
離中秋還有大半個月, 養養, 也不是不行。
皇帝特意賜了生肌的靈藥,意思也很明白了。
行也是你, 不行也是你。
寶樂堂本來已經是京中頂好的戲班子,如今台柱子都在宮裡, 折價賣座也賣不出去。
全磨拳擦掌等著太後娘娘大壽呢。
那時會在水上搭戲台, 整個京城的人都能看見。
憐雲與常青同台, 光是想想,都覺得激動, 再也看不下寶樂堂新上的角兒了。
離憐雲差得太多。
憐雨撐著下巴,又來了這客棧。
一個滿臉絡腮胡的大漢正在煽動食客去北方投軍。
“世子最愛賢才, 若諸位隨我去投,世子必然厚待諸位, 善文的處理政務, 善武的帶兵打仗……”
“咱們王爺是個豪爽的性子, 特彆喜歡軍士, 他每日都和軍士們一時吃大鍋飯,大碗喝酒……”
“如今這南方也不怎麼穩定, 日後等王爺的大軍打過來了,還不知會受多少磋磨。”
“咱們王爺手下已養兵卒十萬, 隻待時機一到, 就去清君側, 把那些奸佞小人,通通殺個乾淨,還咱們大梁一個青天!”
“好!”
一群人齊齊喝彩。
“諸位有誰願意與我同去?”
大漢又問。
然而卻都安靜下來了。
“我!”憐雨越眾而出。
“小娘子都願意去,大夥兒都是鐵骨錚錚的漢子,真願意在這裡受那些狗官的剝削?”
“立了功勞,升官發財不在話下。”
“巡撫去了北方!投奔王爺去了!”
不知是誰急急慌慌送來消息。
“我去!”
“我也去!”
不少人紛紛表態,十分踴躍。
憐雨打算跟著這些人一起去的時候,卻被那絡腮胡大漢給攔住了。
“小娘子,打仗是咱男人的事,你且安心在家中等著我們得勝便好,大哥我記得你,以後有人品好又未娶親的公子一定給你留著……”
“我也是男兒郎!怎麼不能去!”
憐雨臉漲得通紅。
聲音也放大了。
的確是個清爽好聽的少年聲音。
在眾多注視之下,憐雨從胸口掏出兩個饅頭,原本不錯的身段瞬間平坦起來。
他甚至聽到了有人歎息。
“沒想到竟然是個小兄弟。”那大漢一時呆住。
“我現在能去了嗎?”憐雨久違地,感覺自己的血都熱了起來。
“你家中可有高堂?可有婚約?可有兄弟?”
大漢見他身形瘦弱,年歲頗小,生得極美,唯有一雙眼睛灼灼生光,不想應下來,又不好拒絕。
“並無婚約,雙親皆亡,還有一個師父,一個兄長。”
憐雨不太擔心師父,畢竟梅先生是一個無比堅韌的人。好像在哪種情況下都能活下來。
師兄現在已經變成了武林高手,能飛簷走壁,看起來也生龍活虎的……
“你若真想來,跟著我也行,但你一定要與你的兄長商量好,這可是乾係身家性命的大事,不是什麼過家家的遊戲。”
“我知道了。”憐雨這會兒又開始擔憂薑蘿的安危,問了那大漢的住處後就回了小院。
大漢募兵的期限共有十日,憐雨寫了書信,留在桌上。
他們的通緝令早已撤銷,想來師兄應該沒有什麼事。
從京中趕來也需要好幾天,等師兄回來了,他一定不會讓我去的……
憐雨又興奮又不安,整個人在屋子裡轉來轉去。
然後就收到了薑蘿的傳信。
中秋之後才會從京中回來,皆安然無恙。
憐雨當即收拾了一些東西,背著包裹去找那大漢,說一切都妥當了。
男兒就該在沙場上建功立業!
等他變成了大將軍,就封師兄也做大將軍!
以後再也沒有人敢欺負他們!
熱血上頭的憐雨雄赳赳氣昂昂北上,投入了叛軍中。
當一個人受儘了磨難,會有兩種轉變,一是懦弱膽小,二則是渴求往上爬。
憐雨已經知道了懦弱膽小毫無作用,就開始想著,要爬到高處,讓那些欺辱過他們的人,都好好看著。
他也會成為人上人。
“小子,這不是什麼好玩的事情,這是要殺人的。”
大漢拍了拍他的肩。
“我不怕。”憐雨又想起來,譚爺脖頸下湧出的血……灼熱粘稠,帶著一種莫名的快意。
仿佛衝破了某種束縛。
那便是殺人,那他不怕。
大漢不再說話。
少年郎既然要去,便去罷。
中秋很快就近了。
然而最近朝堂上的氛圍不算好。
北方大澇,死傷不少。
皇帝讓戶部撥了糧草,又讓底下合適的官員去賑災。
以往那個老太傅都會指責一通,橫眉豎目地說他做得不對,今日卻格外沉默。
“太傅,賑災人選可是不對?”
雖然這位太傅總戳皇帝的肺管子,皇帝卻從來沒動過他,反而頗為優待。
“唉……陛下已經做得很好了。”太傅搖搖頭,長歎一口氣。
朝中官員隱瞞汛情,拖延到如今才稟上來。